*
耳畔隐约传来对话的声音。
嗯,是我。
熟悉而陌生的音色,混在隆隆的震动声中,听不清具体内容。
人找到了是,是海边现在的状况抱歉,不太好。
沉默。
另一头似乎传来呼吸声,却过于微弱,回响中一片默然。
抱歉,我也不清楚。现在正在开车去附近的医院是的,很快就到了,请您放心在近郊的位置,您要亲自来吗?
那边短暂地应了一声。
可杉田先生那边不、非常抱歉,没有想要指导您的意思,只是实在抱歉,我不会再提了。
电话挂断了。
与低低叹息一同响起的,是自己嘶哑的声音。
浅野?
模糊视野中,映出熟悉的深色正装。
来到千叶的那天,我也是这样坐在后座、偶尔瞥见他的后背,还会微微感叹这身姿的笔挺。
海水被体温浸到温热,从身体每处缝隙湿透落下。
或许失温太严重,发顶水珠滴落眼前时,温度竟几乎是滚烫的。
夫人?他惊讶地看向后视镜,表情顿时变得愧疚,抱歉,因为时间匆忙没能帮您换下衣服,只能暂且用这个
什么衣服?
意识仍浑浑噩噩。
我发怔地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身上包裹的浴巾。
这样想来,头发大概也被简单擦过,否则就不该是滴落,而是成流往下淌了。
组长很快就来,现在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很不好。
小腹绞紧剧痛、温度冰冷不堪,腿间不停流淌滚烫液体,身体应激颤抖、连嘴唇都不受控地轻轻打颤。
有点糟糕。我勉强对他扯了扯嘴唇,声音分外嘶哑,太、冷了肚子也痛得厉害
说起来。
眼前恍惚闪过接近漆黑的大片浓色深海。
阿孝要来吗。
越是思考,精神越向下沉。
是的,组长他非常在意您。浅野苦笑着解释,这次也是、直接把事务推掉赶过来的。
不知怎地、我轻轻笑了一声。
阿孝看起来那副样子,实际上脾气还挺不好的,是不是?
浅野似乎不知所措地回应了什么,我听不太清,耳畔尽是进了水后轰隆隆的声响,醒了这一会儿,它响得更重了。
我便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气呢喃着说下去。
他那个人向来抓不住重点。
尤其、在有关我的抉择上。
*
我很少梦见青梅竹马。
有关他的零星梦境,主角大多都是另一个人,他有时站在那个人身边、有时又坐在房间角落,姿态大多慵懒随性,与那人形成相当鲜明的对比包括始终胶着在身上的视线,都与那人温柔而淡漠的态度截然不同。
然而今天、梦中却莫名出现了他的影像。
那是年轻得堪称青涩的容颜。
与认识的所有男性都不同,我的青梅竹马生着雌雄莫辨的相貌,尽管拥有异性鲜明的存在感,身周却总环绕接近靡丽的气氛。认识久了,我几乎以为他从出生起就那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铃奈。」梦中那时的他低下视线,一错不错地望着我,声音没了往常轻巧的意味,绷紧似的说不出话。
「嗯?」我坐在梳妆台前、走神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回应漫不经心,「干嘛呀,我化妆呢。」
「又不是不让你化。」青梅竹马俯身按住我的肩,视线仍凝在我脸上,叫我,「铃奈。」
「都说了在忙,这样下去眼线要歪掉了,到底要干什么呀!」我手忙脚乱地定妆收尾,不敢再弄眼睛,生气地瞪他,「阿孝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干嘛总缠着我啊!」
以往话题进展到这里,他总会毫不客气地和我吵起来,和平时间甚至超不过三句话,然而那天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用有些绷紧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铃奈」。
我感觉有些不对。
「发生什」
「你喜欢作哥吗?」
「诶?等下、为什么突然大哥?当、当然喜欢啊,因为是哥哥」
「是吗。」他盯着我,狭长妍丽的眼睛不快似的眯起来,「是哥哥吗?」
「阿孝?」我被盯得有些局促,咬住嘴唇避开他的视线,「确实是哥哥呀。」
不知究竟有没有相信,他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那铃奈喜欢我吗?」
「喜欢啊,到底怎么了呀?阿孝今天好奇怪」
他打断我:「我也喜欢铃奈,以后要不要嫁给我呢?」
鼻尖萦绕淡淡的草叶清新。
我皱着眉头重新看他。镜中人碎发滑落,眉眼间浮着一层百无聊赖的轻佻,唇角似笑非笑的扬着,看不清真实意图。
「别捉弄我。」我不太开心。「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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