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是靠给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供应盆景花树发的家,颇有些名气,稍一问就问到,正是离这?家客店不远,在前头万合街上?。
这?日大?早起来,妙真?欲往那?里寻访白池。良恭替她雇了软轿来,敲入这?间屋里来说:“轿夫也?认得他们邬家的房子,他们一径抬你过去,我就不跟着了。”
妙真?换了件灰鼠里子的绾色长衫,葭灰的裙,戴着灰毛兔卧,终于肯把支凤吐流苏的步摇翻出来戴在侧面头上?,打扮得鲜鲜亮亮地迤逦走来,“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孝中,良恭许久不见她如此装扮,眼?前一亮,目光旖旎地道,“我因想着咱们抬着那?几箱银子跑来跑去的有些不便,眼?下又是住在栈房内,人来人往的不放心。不如去寻个?大?的票号把银子存放进去,等走的时候再取走不迟。”
这?一路上?良恭费尽心思?说了无数好话,也?都是无用功。虽深知妙真?的症结在哪里,却不能草率照她的话去行婚姻之事?。
妙真?因他这?态度,也?始终是淡淡的和?他疏远着。这?会?听见他不跟着往邬家去,就觉得他是连哄她的耐性也?没有了,故意?拿事?来敷衍。否则前两?日不去办这?正事?,偏今日想起来去办。
她说了句“随你的便”,就错身走到椅上?,不和?他说话,吩咐花信去前头柜上?要早饭来吃。
良恭见花信出去,站屏风前头了会?,她仍不睬他。他就走去把门阖上?,笑着踱步回来,“你还在怄气呢?”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怄气的事??”妙真?在手边桌上?端起碗热茶,看也?不看他。
良恭走到她面前,屈身弯腰,两?手扶在椅子两?边的扶头上?把她包围起来,歪着笑脸睇她,“还说不生气,嘴巴噘得都能挂把壶在上?头了。你一怄气,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
她在茶盖子上?剔他一眼?,“我晓得我是年纪大?了,不该做出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很不好看。不过用不着你来说,我自己清楚。”
“你又歪解我的意?思?。上?回说成亲的事?,我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个?……”
还未说完,妙真?便假装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剪断,“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饿死了,你开门看看饭有没有端上?来。”
良恭只得拉开门瞅一眼?,他们是住在这?家旅店三院里头二楼西面,这?二楼正北东西拢共六间客房,却是三处楼梯下下。正北的屋子是由二院上?下,屋子也?是开在背面二院那?头。东西世间屋子虽有游廊,却叫北屋拦断了。西面两?间屋子都叫他们占了去,倒是自成一派,没有外人走动。
这?院内是清清静静的,只零星听见前头两?院里有南北富商走动攀谈,阖上?门来又立时关住了那?些杂声。良恭自然不和?她住在一间屋子,好容易趁着花信不在,此刻清静,要好好哄一哄她。便走回来说:“你这?衣裳仿佛有哪里不对,站起来我看看。”
她将信将疑站起来,自己低头看,“我这?衣裳前头因是热孝,好久没穿了。因想着今日要往人家去,该穿得热闹些才翻出来穿。这?栈房里又没有穿衣镜,不晓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被老鼠咬破了哪里啊?”
良恭歪着脸一笑,上?前去拥住她,“你看我像不像老鼠?咬你一口!”言讫亲在她嘴巴上?。妙真?始知上?当,急着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也?就罢了,一面痴迷在他的亲吻里,一面想来还恨,就使力在他手臂上?掐一把。
他吃痛退开一点,还是笑,“这?下气散了吧?”妙真?气鼓鼓的不理,他索性把胳膊抬到她嘴边,“还不解气你就咬。”
妙真?一口咬上?去,发了狠,咬出点血来才肯放开,才发现就是咬在她从前就咬过的那?块皮肉上?。两?个?人望着那?块新齿痕叠旧齿痕的皮肤,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改变。他仍是那?个?一旦爱谁,就怯懦却步的他。她也?仍是那?个?一旦心动,就不计前因后果的她。
碾玉成尘 (〇一)
饭毕四人抬的软轿将妙真送去万合街上, 暨至邬家,叩门须臾,就有小厮开门。妙真问了问白?池,又自报了名姓。那小厮忙进去通传, 不一时就满脸堆笑地出来?请。
邬家的房子?大, 人口却不多?,听说就是邬老爷与他的正房太太及他们生的个儿子。这?样稳固的局面?, 还不知白池怎样挤身进去。妙真一路走着, 不由得为她提着心。
这?廊叠廊门重?门的, 跟着那小厮踅绕好一阵, 才在一处洞门前看见几个女人等在那里。为首一个丰腴体胖, 浑身穿戴华丽雍容, 捧着个大肚子?, 左右由两个丫头搀扶着。走近了一看,妙真大吃一惊,原来?就是白?池。
却是大变了模样的白?池,险些认不出。她原来那张冷冷清清的瘦脸早膨成了一个小银盘, 两只清冽哀愁的眼?睛被脸上丰腴的肉脂挤得小了些, 再看不见从前目中的清高。两边脸颊长了些浅浅的雀斑,五官也大不如从前那般起伏有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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