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谢盼如往常般准时抵达档案室。
她拿起抹布,逐一擦拭桌椅书柜,再将报纸分门别类地规整好。
至此,一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个大半,剩下一半,只等离开前重新整理下书册就行。
这般清闲的工作量,饶是谢盼是个脸皮厚的,都觉得每月到手的二十多块薪资烫手。
可就这,她居然成为别人口中的勤劳姑娘。
在厂里人口中,前任档案管理员,一个月整理一回书报就顶天了。
有了前人对比,显得她如此朴实上进。
谢盼不由得感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对照组的力量是无限的,对比固然不好,但作为优胜方,那是真的爽。
她哼着歌,拿出从家带来的一壶热水,掏出包里的宝书,放在工位上,开始新一日的背诵。
要在这年代混得转,熟读熟用语录是必须的。
谢盼坚信攻击是最好的防卫,别人要给你戴帽子,最有效的反击,不是想办法脱下那顶莫须有的帽子,而是立马替对方织一顶更大的帽子。
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五六年呢,比起复习学习教材,先保证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熟练掌握现今的主流思想迫在眉睫。
况且,每天在档案室看宝书也不是没有其他收获,厂里人说起,谁都得承认她又红又专,不愧是贫下中农出身,就是根正苗红。
对此,谢盼是满意的,爱面子的谢杉夫妻俩也很得意,闺女思想红,侧面证明他们一家都是红心向党,思想路线正确。
不过今日显然不这么平静,谢盼才看了会儿书,门外就传来动静,听那声响,应该是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她立马站起身,几步上前,扒着门口往外望,手里不忘揣着宝书。
看热闹也不忘营造人设。
谢盼探出半颗脑袋,只见几名厂保卫科的小伙子从她面前跑过,他们跑得太快,几乎化成几道残影飞过,她眨了眨眼,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各个办公室门口全是探头探脑的脑袋,众人眼中闪烁起八卦的光芒。
档案室隔壁是后勤科办公室,门口站着后勤科曹科长,谢盼一来报到,就被安排去守档案室,根本没在对方手底下工作过。
小老头子其实人挺好,每回见着她,总会宽慰几句,是个典型的老好人形象。
谢盼知道自己被调到档案室的决定不赖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每回碰见曹科长,脸上总习惯性带着笑,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毕竟她名义上还是曹科长的下属,疯了才会甩脸子给他看。
也因如此,无论谢盼在厂里的流言蜚语有多多,曹科长都觉得这是位开朗乐观的好同志,是个可造之材。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谢盼一点儿也不认生,熟络地搭起话来。
“科长,咋回事啊?刚刚跑过去的是保卫科的吧?他们都出动了,是厂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曹科长也只比谢盼早出来一小会儿,还没摸清楚情况呢,听她搭话,先是摇了摇头,看见对门探出的脑袋,抬手一挥,高声问道:“老李,我刚看你从那个方向走来的,知道发生什么事不?”
被问话的中年男人瞬间成了人群焦点,他下意识挺起胸膛,在多道灼灼目光的盯视下,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直把众人的胃口高高吊起,才慢悠悠开口:“这事吧,我还真知道怎么回事?”
“诶,快说快说。”
“是啊,到底咋啦?”
“那方向,是厂办的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
老李啧啧两声,眼底有些嫌弃,“三车间的陈秀同志知道不?是她婆婆和丈夫来厂里闹,说是儿媳妇工资不往家里交,财务科的也不让他们领,说是陈同志事先交代过,啧啧,谁不知道陈同志爱人是个酒鬼,工资交到他手上,没多久就得霍霍光,他老娘也是个糊涂的,儿子不靠谱,也不帮着劝,反倒为难起儿媳妇来,这事生怕这个家散不了啊。”
“唉我去,这啥糊涂虫啊。”
“我记得陈同志有个小闺女吧,钱花光了,大人勉强能扛,孩子可咋办?”
“谁说不是呢,托生到他家,也是真倒霉。”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不远处又有一人匆忙走来。
曹科长一见那人,连忙开口招呼,“美芳,你是要去调解矛盾?”
胡美芳在后勤科办公室前停下,诶了一声,见大家都围在这,也知是陈秀家的事传开了,就没怎么避讳。
“厂办那来人通知了,这种家庭纠纷的,办公室不好处理,想让妇联居中调解。”
胡美芳和曹科长是表兄妹,两家走得近,关系处得不错。
见着只胡美芳一人前往,曹科长忍不住多问两句,“咋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你这光杆司令的,工作施展不开啊。”
胡美芳也无奈呢,换作平时,调解家庭矛盾,至少得派出两人处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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