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求情无人领情,严梦舟本人反倒轻松,还自请去往气候最恶劣的沧州。
戍守边关斩杀敌军总比在京城折腾皇室、世家子弟要好。
景明帝知晓沧州有严侯的旧部,本不愿严梦舟前往,奈何严梦舟态度坚定,他没道理驳回。
再者,他也想看看,那些是将军是更敬重年迈的严侯,还是更敬重皇室的权威。
景明帝已然应允,给严梦舟拨了随行侍卫,命其不日启程。
而严梦舟请求多带两个志同道合的同伴,便是袁正庭的两个孙儿,袁平柏与袁望松。
早早得了严梦舟命令的二狗守在城门口,领着袁正庭去见了俩孙儿,两人被侍卫看守着,连行囊都没有,正仓促地要赶往沧州。
“王爷!”袁正庭气喘吁吁地喊住严梦舟,“王爷定要如此吗?”
严梦舟黑眸熠熠,回道:“定要如此。”
这事表面是这样解决了,事后有人细查,多少会查出异样。况且他日严狄苏醒,必会将雪莲的事情告知与严侯,只要顺着状元镇的方向查,很快能查到小叠池众人,届时施绵首当其冲。
袁正庭会出手相助,但能护到何种程度就难说了。
严梦舟带他两个孙子远去沧州,他想孙子好好的,就得全力护得施绵几人安然无恙。
袁正庭风尘仆仆地赶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喘气声一刻也未停下。
他已到古稀之年,苍老的身躯看着随时都要散架,却还得为不成器的儿孙操劳。袁正庭走到两孙儿面前,重重叹息,道:“跟着王爷要尽心尽力,不可辜负王爷厚望。”
俩孙儿头脑简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的严梦舟,对为什么被他选中同去沧州,同样是满头的雾水。
沧州是有名的寒霜之境,常年风雪,更是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不可跨越的天山。那地界除却驻守的将士,百姓都少有。与之接壤的便是茹毛饮血、教化未开的北部蛮夷。
他们这种公子哥过去,没人照看,兴许两日都熬不过去,再严重些,被人撕碎了下锅都有可能。
两兄弟泪眼汪汪,想哀求祖父想法子。看守二人的侍卫抬了抬手上长刀,两人登时吓得眼泪往肚子里流,只敢用眼神求助。
袁正庭又叹了口气,转道入宫去了。
严梦舟一行人跨着骏马离京,在城郊遇见了前来送别的太子。
“万事当心。”太子愁云锁在眉心,温和地叮咛后,复问,“京中可有什么琐事需要帮忙?”
京中所有事情已安排妥当,若说还有未顾及到的,那就是未来得及与施绵道别。但这事无论如何,严梦舟也不会托付给太子。
他在心中回忆了下,道:“到底是我杀了周敬祖,我与施茂笙有过来往,不知这事可会对他与周二小姐的婚事产生影响。皇兄若有心,就帮臣弟照拂一二吧。”
纵然最后失了雪莲,与周灵桦的合作还是顺利的。严梦舟答应过她的事,还是要兑现的。
太子答应了,又道:“此行凶险,千万当心。”
严梦舟漫不经心地回道:“更凶险的已经历过,这点算不得什么。”
太子一时无言。
城郊荒僻,严梦舟走的正是当年明珠回黔地的那条荒山夹道,四面荒凉,风吹到此处也变得悲切起来,萧瑟凄清。
严梦舟往荒凉的山脊上看,风吹动额发刺入他眼中,使他微眯了下眼,恍惚看见山脊上有三道熟悉的人影相送。
定睛再看,原来只是一棵光秃秃的枯树与两块石头。
也是,他走得匆忙,在京城的十三都没摸清这是怎么回事,施绵又哪里能知晓。
严梦舟摸了摸胸前藏着的两张金笺,那是他与施绵的婚书。心道:她还是不知晓才好。
太子被严梦舟那一句话说得静默许久,几经思量,回神后,眼神挚诚地问道:“当真无法妥协吗?”
严梦舟定定回望他,兄弟二人此时仿若并肩立在云端,幼年共同的记忆闪回在眼前,有哭有笑有遗憾。
良久,严梦舟道:“初回京时,你总说幼时母后是如何偏疼我。”
“是,这点我可以对天起誓,绝无半点谎言。”太子语调激动,神情不似作假,恨不得当场起誓让他相信。
严梦舟淡然一笑,不喜不怒道:“她那时对我的疼爱或许是真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危难时刻选择你、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不妨碍她在感受到威胁时,亲手杀了我。”
太子怔住。
“我所经历的这些,你不曾遭受,所以你才能愁思着问出那句‘当真无法妥协吗’。”
严梦舟翻身上了马,自山脊上席卷来的干燥的风吹得他额发翻飞,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浓眉星目。
他坐在马背上回首看来,脊背坚/挺,如劲风中的翠竹,毅然挺立着,不为任何力量所击倒。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所有。若我是你,说不准也会与你抱有同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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