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里是有通铺的,常有外地学生、或是家境贫寒的学子住在学堂里,只是条件未免艰苦些,林徥本就住在京城,林滹又是国子学博士,自然不必住在那儿。只是如今宋氏打定了主意要他离开几栀住着,也无可奈何了。
林徥忙道:“孩儿受得。”
“你别怨我。”宋氏哭道,“你这心思,要害了三个人的。我便是再心疼你,也不能拿别人家女孩儿的终身不当回事。”
虽然几栀早就来家里住了,但林徥也是最近才同她有接触,他到底是个少年人,见了美丽漂亮,又坚定不移的女孩儿,难免心生敬佩同向往,只是不知何时,竟也变了质。他到底是也有过“可惜我没能在定亲前同她说上话”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敢细想。如今母亲点破了开,他亦是后悔不迭。此事既然母亲知道了,想来也有别人看到了,那两位无辜姑娘的名声该怎么办呢?因而听到母亲的建议,他赶忙应承下来,又想道,这几日想入非非的,并不曾看书,住到学堂里,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他们母子商议好了, 家里其他人却多有不舍,连林滹都道:“离大试还早, 他虽不是稳操胜券,也是不差的。况他在家读书时也不曾懈怠过, 何必送他去那儿?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孩子长到这么大, 也不曾吃过一天的苦, 那儿可没人服侍他,连洗衣盛饭都要自己来,他若适应不了, 比在家里更耽误念书。”又问林徥,“你母亲问你什么功课?你是怎么答的?惹得她这样生气。”
林徥道:“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 在家里什么都有人给我准备好了, 我固然轻松,只是没有别人对比着, 我难免自以为是, 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况住在学堂里,有先生看着, 再亲眼见着别人悬梁刺股,也更好些,我在家里, 姐妹们玩乐都不尽兴,偶尔组一局,喊我又不是, 不喊我又不是,她们也为难。我出去住,大家也更自在。”
黛玉笑骂道:“哪儿就你在家里,咱们不能自在了?住得那么远,我们又不怕吵到你。”
宋氏道:“先去住一阵,回头受不了的话,回来就是了,我单独给你辟个安静的地方念书。”
她一锤定音了,其他人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雪枣哭哭啼啼地给她家三爷收拾衣裳用具,末了林徥还说太多了,没地方放,只带走了一半。
黛玉却觉得内有蹊跷,送走三哥后,便跟着宋氏到她屋里,也不说话,只抿着嘴冲她笑。宋氏道:“小机灵鬼,又在打什么主意?”黛玉便道:“想着三哥怎么突然要搬呢?”宋氏笑道:“不是说了专心备考么?他在家里,想着考试还早,也不怎么用功。你们顾忌他,也不自在。在学堂里还好些。”
又是这样的话,黛玉道:“我要是信,今儿个就不来问婶娘了。”
宋氏大笑道:“我要是有别的理由说给你听,昨儿个不就说了?你三哥哥心思重,容易多想,让他换个环境,没空去想那些事儿。”
这话也是真的,黛玉也是个容易想多的人,在家里算是最容易理解林徥的了。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也免不了要和上头两个哥哥比较,要说不介意,还真的都是假话。黛玉自己并不是以功名利禄衡量人的,但林徥在意这个,她也就替他可惜难过了起来。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宋氏宽慰了一句,“咱们家人口又不多,我统共就你们这几个孩子,这都养不好,也别当家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林徥相较于其他人家的公子哥儿,已经算得十分出色了,宋氏这么多年来也没替他操过多少心,只是儿女们渐渐长大,以后烦人头疼的事儿总会来的,她也不敢逃避,从今后小心应付着就是了。
黛玉道:“三哥这么有分寸的人,婶娘怎么就有这感慨了。”话虽如此,她也承认宋氏说的对,倘若迎春当初有人好好教导,把她怯懦的性子稍加矫正,如今处境虽还是艰难,却也会比现在要好一些。况且,自馥环开了先河,据说如今又有两户人家觉得女儿在婆家受了欺辱,接了她们回家,奏请户部断了姻亲联系。礼部有人上书说此风不可开,皇帝还道:“既情意已绝,又何必强留着?”有皇帝这句话在,分明可以让自己硬气些的,迎春却还是那样,只知道哭,连她的丫头都比她有主意。
但如今荣国府这景况……她叹息了一声,问道:“这几日二哥又忙起来了?”
宋氏知她是想打听荣国府的事儿,便道:“这事儿可不比你二表姐的事儿,你二表姐,若是她狠得下心,同孙家脱离关系,你帮她一把,也使得。你三表妹……”
黛玉道:“我又何尝不知呢?别说三表妹了,二表姐的事儿略提了提,已遭了埋怨,若真的插手了,先别说孙家,外祖母家先视我为仇人了。三表妹这事儿,是他家考虑多时的‘无奈之举’,更容不得我多嘴
了。只是我到底与三妹妹相识一场,当年一起在珠大嫂子那儿学针线,姊妹之中,唯她肯静下心来和我一起读书识字——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若真的要走,又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我好歹去送送她。”
宋氏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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