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芳官的干娘来领人,叫她们出去婚配,并下了命令,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子里,令干娘都带出去自行聘嫁。这些女孩儿们在宝玉、姑娘们屋里也当了两年差了,攒下了不少首饰体己,干娘们听
说了,无不欢欣喜悦,相约着要去给王夫人磕头。
王夫人又命把宝玉屋里眼生的一命收卷起来,及至见了他屋里那几本《西厢》,更是冷笑不止,宝玉原还想为晴雯等说几句话,见这几本书被翻出来,吓得冷汗不止,虽心下恨不能一死,然王夫人盛怒之下,他并不敢说什么,一路跟着王夫人送到沁芳亭,王夫人命他回去好好读书,明儿个老爷要查,他才敢回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看着晴雯、芳官她们铺上空荡荡的,默默流泪,想道:“和四儿、芳官说的那些话,都是躲在屋里偷偷说的,谁这样犯舌,怎么就说出去了?”一面恼自己不小心,一面恨那去传信的。见袭人在一边垂泪,不免又和她哭了一通。
袭人见他疑上自己,半是替自己辩解道:“你有什么忌讳的?一时高兴,什么话都说,屋里屋外这么多人,那么多婆子、小丫头,你知道她们心里什么心思?”宝玉道:“怎么谁的错处都挑的到,就是挑不出你和秋纹、麝月的来呢?”袭人也不好再劝,叹道:“此刻也查不出是谁来,白哭一阵罢了。你要是觉得我们几个没被打发出去,你心里不高兴,也别担心,便是我们,也有玩笑不留心的去处,不是太太忘了,便是还有别的事,等完了再发落我们罢了。”
宝玉见她说这样的话,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想道,晴雯那样一个心气高又娇滴滴的女孩儿,此刻病得那么重,她又没个爹妈,只有个醉泥鳅姑舅哥哥,这一去,哪里还能见上一面两面呢?又想起今年无故死去的海棠花,禁不住拿出来与袭人说了通胡话。袭人却道:“若说海棠对应人,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心思,比出这些正经人来?她纵然再好,在这屋里也越不过我的次序去,就是这海棠应着什么,也该是我先死才是。”宝玉听她说起生死,忙掩住她的唇,宽慰起她来。
袭人倒是没料到会引出他这句话来,心里暗喜,脸上也带了些许羞涩,又同他说起自己已经把晴雯平日里攒的衣裳各物,并自己攒下的几吊钱,等晚上避了人,叫老妈子一起带出去给她。
宝玉怕她寒心,赔笑抚慰许久,又放心不下晴雯,叹道:“怎么林妹妹把茜雪带到家里去,没把晴雯带走呢?”
袭人冷笑道:“此刻为了晴雯,倒不怕得罪你林妹妹了?她家里是什么地方,从你这儿出去的丫头她都得收着不成?晴雯是因为生着病出去的,连太太都怕把病气过给你,你如今倒不怕她把病气过给林姑娘了。你说晴雯口角锋利,性子爽利,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得罪人,我看倒是未必,屋里屋外的婆子和小丫头她该惹的都惹了,你可把林姑娘想得太大度了,要是到了她那一处,这两位‘大小姐’,总有一个要气到的。”说罢,便也不理宝玉,独自去睡了。
宝玉听她这话里话外的, 颇有说黛玉、晴雯骄纵任性之意,也没了兴致, 等过了两日,稳住众人, 好说歹说央了边角门的一个婆子带他去晴雯家里, 见了她一面, 说了些体己话。回到园子里, 只借口去了薛姨妈家。袭人也不疑有他,把自己的铺盖带进他屋里来,催他睡了。宝玉五更时, 却恍然梦到晴雯来同他道别,一时叫起袭人又大哭起来。
待到了次日, 正要派人去吴贵家打听晴雯如何了, 却被贾政叫去赏菊作诗,好容易应付完, 又去了贾母那儿, 想到晴雯正是老太太当年喜欢才派给自己的,不如向老太太求情, 便是太太也只能应了的,谁知刚起了个话头,就见琥珀在贾母身后冲他使眼色对口型, 他依稀辨出是“太太已经说过了”的样子,情知大势已去,无可奈何。又听贾母说到有官媒来求说探春等, 迎春婚期也近了,更是心烦意乱。
贾母却道:“婚姻大事,各有缘法,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要说玩笑话,别人听了要发笑的。”他便知迎春之事再无转折,不觉悲从中来。贾母见他不喜,特意捡了些平时他感兴趣的话题,可宝玉此刻哪里还有兴致?几人正觉得无趣,却见贾琏匆匆过来,脸色慌乱,口称“不好了”。贾母忙道:“你喘口气,好好地说,怎么就不好了!”
贾琏道:“才被大老爷叫过去说话,有两个内相来了家里,说是前日贵妃娘娘凤体有些欠安,宣召亲丁四人进里头探问,亲丁男人,只需在宫门外递个职名请安听信,不得擅入。两位老爷如今请两位老公公吃茶呢,叫我来先说给老太太听见,合计合计进宫探问的人选。”
贾母一听,心神大乱,自王子腾出事起,她的眼皮子便直跳,果然还是有预兆的。元春在宫里,虽不曾给家里赏赐多少财物,还时常有太监来家里打秋风,但宫里有个娘娘和没有娘娘的时候比,自然是不同的。况如今王子腾没了,贤德妃便是家里唯一的依仗,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个家可真要塌了!赶紧点了邢王二位夫人并凤姐儿。次日陪自己一起进宫请安,除派了贾琏、贾蓉看家外,凡“文”字辈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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