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砺此时正走在湖边,闻言将身子往湖那边一斜,作势要把孟允棠扔湖里去。
孟允棠吓得尖叫,胳膊紧紧勾住他的脖颈,笑道:“别闹了。”
“你不是豪横吗?有种放手啊。”贺砺曼声道。
“我不豪横了。”孟允棠又叫又笑。
贺砺遂不吓她,背着她继续慢慢往前走。
孟允棠想起方才嬉闹时无意间瞥见的他沾满泥泞的靴子,忽然想起八年前他被流放那日,雪化在泥里,路上也是这般的泥泞。
她在长安,在爷娘的羽翼下享受岁月静好的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在外头这般双脚沾满泥泞地默默走着。他一个人艰难地走了那么长的路,最后回到长安,给了她这样好的生活。
想到这些孟允棠就鼻子泛酸。
她将脸贴在贺砺的颊侧,认真道:“临锋哥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贺砺脚步微微一顿,勾着她腿弯的手紧了紧,又继续向前走去,口中道:“好。”
孟允棠只是想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但他反应如此简短冷淡,还是让她心里有些难受。也许她不该勾起他关于以前的回忆,于他而言,回忆,也许就等同于痛苦。
回到松龄院,贺砺脱了靴子进了内室,吩咐人往汤池中注水,打发丫鬟出去。
孟允棠刚想走到妆台前去卸了钗环,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大力地拽了过去,紧紧地扣在怀中吻住了嘴。
“临锋……哥哥?”孟允棠不明所以地在他唇间艰难呼吸,刚才在当雪楼不是才来过一回吗?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永远都不能离开我。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不许做危险的事,不许比我早死。”贺砺拥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肌骨生疼。
“如果再失去你,我会疯掉的,一定会疯到死掉的。”
“嗯,我一定不去危险的地方,不做危险的事,不比你早死。”孟允棠回拥着他,柔顺地道,“你也要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才许死。你如果敢早死,我就让别的男人花你的家产,睡你的小寡妇,还打你的孩子。”
贺砺笑得胸膛震动,松开她掐住她的脸道:“你疯了吧?敢这般说话。”
孟允棠打开他的手,仰望着他道:“我是说真的。所以你也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不许做危险的事。”
贺砺看着她绷着小脸难得的严肃认真,半晌,叹口气,重新拥住她道:“我尽量。”
孟允棠其实心里明白,他不可能不做危险的事,之所以还要这样说,只是希望他能时刻记得,家里有人等他,希望这样,他能更惜命。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依然很忙,孟允棠在齐管家的帮助下独自筹备中秋节的事,亲戚朋友以及关系好的人家要送礼,外头流水一样送进来的中秋节礼也要判断哪个收哪个不收,收下的都要登记造册入库房,弄得孟允棠一天到晚也很忙。
八月十三,贺砺在用晚饭的时候突然对她说:“中秋宫里举办宫宴,我们要入宫赴宴,明日请岳父一家来我们府上一起吃顿晚饭如何?十四的月亮与十五的也没多大区别,吃过饭我们可以在傲霜阁赏月,你派人收拾一间院子出来,让岳父他们住一晚再回去。”
孟允棠开心道:“好啊。”
次日,孟允棠一大早就回家跟爷娘说这件事。孟扶楹与周氏一琢磨,好歹是女婿的一片心意,不好拒绝,而且自孟础润去了卫国公府后,也一直没回来过,夫妻俩也想见见儿子。
于是便说定了一大家子都去。
周氏有些纠结要不要带上白姨娘,不带吧,全家都走了留下她一个,孟以薇面子上不好看。带吧,带着姨娘去女婿家里吃饭,也是贻笑大方之事。
“带上吧,白姨娘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以薇也在家留不了多长时间了,没必要让人心里不痛快。贺六郎不会在意这点细枝末节的。”孟允棠道。
周氏点头:“你说得也是。”
孟允棠知会过娘家人就匆匆回府准备晚宴之事。
傍晚,孟氏一家拖家带口地来到卫国公府。
晚宴设在正堂,除了孟允棠一家,卫国公府这边鹿闻笙,戚阔,还有林小娘子姐弟都参加了。
孟氏夫妇乍一看到孟础润,吓了一大跳。好好一个细皮嫩肉的儿子,晒得黢黑,不知是不是瘦的,个子看着高了一截。
不过他黑瘦归黑瘦,精神看着挺好,一反在家时那郁郁寡欢死样怪气的模样,双眼炯炯有神,笑容也多了,说话做事也不像以前那般赌气使性,看着沉稳多了。
孟氏夫妇心疼又欣慰,在用晚饭时郑重地向贺砺表示了感谢。
贺砺只道,都是一家人,无需见外。
这一夜过得热闹圆满,待去傲霜阁赏过月,都快半夜了。孟允棠送孟氏一家去收拾出来的院子安置后,回到松龄院,赫见贺砺披戴了一直架在房里的那身铠甲,正坐在坐床上等她。
孟允棠惊愕,脚步踟蹰,问道:“临锋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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