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呢!我没哭。”
他用一句话,瞬间就把簪缨的软弱哄了回去。簪缨挺直后背,灯下望他,一字字道:“小舅舅说的话,我都信的。”
她却不知,卫觎长裘下的身体在她这个朦胧微红的眼神中,在她这句轻软笃定的话中,紧绷了一下。
他冰冷的身子,甚至毫无预兆地热出了汗。
他掌心下感受着丝绸般的柔滑,有一瞬想收紧——不仅收紧那浮着暗香的素发,还有她露在外的纤白细颈……
卫觎猛地收回视线,屏息起身。
卫觎站起身后不看她, 道:“天晚了。”
簪缨不疑有他,收拢心绪随之起身。
“我耽误小舅舅事了。这么晚了,小舅舅还要去大营吗?”
卫觎转身嗯一声, 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头也未回地大步而出。
“大司马走得这样急……”
春堇等大司马出门以后, 方过来服侍。说完, 却见小娘子跽回案边, 将那张舆图小心翼翼地卷好, 支颐出神。
春堇不禁道:“小娘子头回出远门, 又劳顿了一整日,该早些休息了。”
簪缨支吾一声,还在回想小舅舅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情激荡难平, 岂有睡意。
要她对此全然放手不想, 那是不可能的。簪缨总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似乎有个悬在细丝上的念头时浮时沉,只是想不分明。
……
却说卫觎快步不停地走出都督府,一手扯下外披, 透汗的身子经夜风吹过,体内躁热方平息几分。
按照道理,他这便该往营盘去了, 然而他回望一眼都督府中的灯火通明,又觉心中空寥怅惘, 仿若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亲卫无声随上, 接过将军手中裘袍。卫觎的侧脸浸在半明半暗中, 浑身透着冷肃, 想了半晌, 问道:“驱蚊香笼送进去了么。”
亲卫不料大将军会过问这等细碎小事,怔了一怔,回道:
“将军放心,傍晚时便已备好交给杜掌柜了。”
卫觎又问:“守卫皆撤至外院了?”
京口的防卫是外松内紧,整座城中最安全之处,便属他的府邸。簪缨身边有影卫已经足够,守卫太多,只怕她一则不方便,二则不自在。
这也是他在晚饭前便已经吩咐过的,亲卫又应一声是。
卫觎垂眼脉脉,仿佛便没有其它可问的了。
他收敛心神,取过亲卫手中的大氅重新披上,行出去,忽又止步。
“浴桶换了吗?”
这一声问得冷峻而低靡。
亲卫闻言瞳孔微张,才想起大将军让屋给女公子住,屋里的被褥枕头通通都换过,可男人心思终究糙粝,只顾得上表面的,那湢室里头,却给忽略了……
他连忙半跪请罪,“大将军恕罪,卑职一时疏忽。此时……女公子许将就寝,是否明早去换?”
卫觎颀姿长立在清冷的月下,无人得知,他镇定的外表之下忽有一种进退维谷之感。想起他过往蛊毒发作,若人在军府,便在那隻浴桶中注满冰水,沉浸其中,身犹燥热,百般不能解,只能自纾欲望。
他每个月圆子夜的隐秘与不堪,此时,就与她一室之隔。
卫觎喉结上下滚动。
“这就去换。”
“是。”
亲卫领命去办,卫觎再不停留,带着灼热的呼吸走出长街,却在街外墙垣的阴影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徐寔在这里等候他,不知已有几许。
卫觎眼色倏暗,停下步子,口吻平常:“军师怎在这里?”
徐寔在背光之处仔细审视卫觎的神色,一无所获,便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浑圆将缺的皎月。
“主公这顿饭,与小娘子吃了近一个时辰。”
卫觎本已觉得身上的狐衣又要穿不住,听他提及那人,蓦地失了耐性,“究竟何事!”
徐寔不为畏惧,注视卫觎的眼神反透出一种难言的悲悯。
他轻声道:“从前每月十六,主公必是冷恹沉郁,不许人近。今日,徐某斗胆想问,您与小娘子相处时,是快活自在多些,还是辛苦忍耐多些?”
卫觎的眼神瞬间流露凶光,下一刻,他捏紧掌心,将即将涌出的怒意尽出
压製,按眉低叹:“你多想了。”
“我与阿奴从前也非没有一同用过钣,说些话,皆是寻常之事,军师不必草木皆兵。”
徐寔心道,不是他多想,而是也许连大将军自己都未察觉,他今日带小娘子来到北府,整个人就如一根绷到极限的弓突然松懈了下来,身上有一种放松恣肆的气息。
他每次看着小娘子时,眼里皆含着藏不住的纵溺笑意。
好比雄兽将一隻脆弱纤巧的玩伴叼回了自己巢穴里,心满意足地围着它抚尾舐爪,圈揽打转,又睥睨自若,满志踌躇。
然而这种仿佛一切都变好的假象,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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