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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岂敢自做主张,忙差人回禀陛下。

殿里头静了半晌,依旧没有传出什么谕旨。禁卫见陛下态度无可无不可的,便明白了,点了一队人随太子出宫,名为保护,实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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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在山峦,给寺外这片环绕三面的连绵山冈染上一层紫金色的尖芒。

破庙内,夕阳普照不进,一片阴森气氛。

庾灵鸿两眼空洞地靠在一丛草垛上,望着那老媪端上的一盆杂质明显的粗麦饭,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她心如死灰,刹那萌生出一死了之的念头。

就在这时,庾灵鸿听闻外头传来一阵车轮辚辚的响动。

庾灵鸿内心一动,眼底浮现希望之色,连忙扶墙起身踉跄走到寺门口。

那耳背媪奴不明所以,自顾自念叨:“娘娘要解手?屋里便是了……”

庙门口有禁军把守着不得出,庾氏顾不上埋怨,目光灼灼地盯向那辆车马,却在看清车外随扈之人时,如坠冰窟。

唐氏的杜掌柜,她在唐氏进献凤冠入宫时,见过许多次。

马车止在尸黎密寺前,一道素发及腰的清丽身影走下马车,正是身披月兰色观音兜披风的簪缨。

下车后,簪缨环望四面荒草,没急着走向寺庙,而是在夕阳下先轻轻吸了一口野外新鲜的气息。

不管怎么说,这里空气还是不错的,地方也旷大安静。

在春堇和阿芜的陪伴下,簪缨俏步如莲,趟过狭窄的草径来到庙前,对上庾灵鸿吃人一般的震动表情,雪肤乌发的女子浅淡一笑。

“皇后娘娘没想到是我吗,您以为是谁呢。”

昨日,宫里来人抚问传召,簪缨没有兴趣进宫去安慰一个被爱子伤了心的糊涂老翁。今个却不惜乘车颠簸一路出城来到这里。

就为亲眼看一看庾氏画地为牢的模样。

抬眸看几眼庙里的情景,簪缨仿佛想起一件有

趣之事,颊露梨涡:“当初我愿修葺这座败庙,请皇后娘娘舒舒服服地住进来,太子却推行筹钱敲钟的名堂,未肯松口。也罢,到底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皇后娘娘留在这里,也算多年付出有了回报,该当欣慰了。”

“对了,昨晚娘娘休息得好不好?”

庾灵鸿耳听这片多年来听惯了的吴侬软语,竟觉无比刺耳,抖手怒指簪缨:“是你!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她恨到极点,欲扑上前去掐死这个笑容碍眼的小贱种,却被庙门两侧的禁军叉戟阻拦。

冰冷的铁器外,空有一隻手爪探出空隙,指甲皮肤是冻得青紫的颜色,再不复日日以珍珠香膏滋养的白皙柔滑。

风气微微掠动簪缨的衣袖,她就立在寺门半丈外,神态清沉容雅,不退一步。

冷眼看够了庾氏最后的挣扎,簪缨摊开自己的掌心,低头看了看。

夕晖沉沉,将上头的掌纹氲染出几道斑驳的影。

她用很平静的语声问:“当年你用软尺打我时,没想到会有今日么;你让我饿肚子,雷雨夜把我独自关在无灯的房间里,没想过会有今日么;你哄我喝下那碗药,抹去阿母留给我仅有的回忆时,不曾意料到会有今日吗?”

“你,你都记得了……”庾氏打了个寒颤。

继而,这个女人目中呈现破罐破摔的狠色,癫狂大笑起来:“你记起来又如何!傅簪缨,告诉你,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你也知道你小时候有多么乖乖听我的话吧,就差没长出一条尾巴对着我晃!你就是天生的贱命,你要记,就记得一辈子,你是怎么被本宫调教得团团转,就算本宫死了,你也是个骨头轻贱的玩意儿,这辈子你都休想忘了这一点!”

春堇与阿芜同时露出愤怒的表情。簪缨听了这话,淡淡握拢掌心。

她的黛色双眉柔软无峰,气质却像这片山,有着无人得见亦自开自得的澹静包容。

“其实,你若一开始便拿我当女儿来教养,未必会有今日果报。只是你不敢啊,你生怕教好了我,会有旁人觊觎,怕我的心便不在宫里。说到底,是你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觉得他配不上我,留不住我,才会出此下策。”

她好似自言自语着,仰头想了想,瓷白的脸颊笑色浅浅:“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心境平和,不因庾氏口出恶言而动摇半分,庾氏的痛脚却被簪缨一语刺中,顷刻失去理智,浑身发抖地喝道:“你胡说八道!呵,昨日没有毒死你又如何,你还不知吧,你五岁喝下的那碗药,根本无药可治,你三十岁后就会白发落齿,变得丑陋无比地衰老死去!”

庾灵鸿越说越疯,早已失去一朝国母当有的淑仪,面色狰狞如市井泼妇,“系狗当系颈,我隻恨往日反系其尾——”

庾灵鸿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望着簪缨身后,两隻瞳孔突然惊恐地颤抖起来。

荒草道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缯车,不知何时来的李景焕一步一磕绊走到近前,脸色苍幽若魅,没有一滴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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