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过来禀话,一句“亓山狼到了”话音未落,被马蹄声掩盖。
亓山狼纵马而来,毫无忌惮地穿过宴席。施云琳跟着父皇急急避让,仍旧有尘土沾衣。
亓山狼纵马至帝王席前,也不下马,直接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满是珍馐的宴桌上。
“干得好!”亓帝哈哈大笑。他又指向齐嘉致笑道:“太子输了!”
亓山狼厌恶这些皇亲贵勋吵闹的宴会,放下新鲜的人头,直接调转马头离去。
他的无礼,仿佛已经被亓帝允准,所有贵勋也习以为常。
齐嘉致脸色瞬间却阴翳下来,他将目光移向被冷在一边的湘国皇室。
颇有些牵连发泄的意思,他语气没了先前玩笑只有寒意:“贵国送来的这点利不要也罢。若真想孤拿出些阴巷收留这么一群丧家之犬,只能靠你们自己。比如男子去打渔修坝做苦力、女子去军中犒劳将士们。”
亓山狼听着背后太子齐嘉致的话,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几个湘国人。
施云琳脸色苍白,抑制不住地发抖,她也不知道是冷得厉害,还是因为亓国太子齐嘉致所说的话,心里有了发寒的惧。
马蹄突然在施云琳身侧停下。
前一刻还十分喧嚣的宴席忽然之间一寂。
施云琳眼睫轻颤,疑惑抬头望向高头大马上的亓山狼。
她还什么都没看清,一件带着血腥味的貂裘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003
施云琳眼前一黑,视线被貂裘氅衣短暂遮蔽。氅衣沉甸甸落在她纤细的肩头,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儿与温暖同时将她裹住。
待她望向亓山狼,亓山狼早就收回了目光,驭马离去,只留给她一个马背上的背影。
意外发生得太快,施云琳陷在懵怔里反应不过来。
湘国皇后先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一下狠了狠心肠,然后轻拽施云琳的袖子,待施云琳转眸望向她,皇后压低声音:“追上去。”
四目相对,施云琳看懂了母后的意思,她也彻底从懵怔里反应过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亓山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可怜一个冻坏的女人,落在施云琳肩上的氅衣是一个讯号。
可是被灭国的湘,早就被逼到了绝路,他们是惊弓之鸟,他们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一个示意还不够,他们渴望一个明确的答复。
施云琳抬起冻僵的腿,压下乱蹦的心跳,提步跟上去。
余光里,两旁贵勋之宴席不停向后退去,她望着亓山狼骑马离去的背影,担着湘国残众生死存亡的重担,去抓一线生机。
亓山狼并未快马而行,可施云琳想要跟上去,却也不得不脚步匆忙,甚至略小跑着。
亓山狼听见了,他调转马头,望向追上来的落难公主。
施云琳在他的马前停下脚步,胸口起伏带着微微的喘。她仰着脸去望马背上的亓山狼。
她这才看清亓国这位传闻中的半狼人。
扯下氅衣的亓山狼,身上穿的既不是贵勋的锦绣华服,也不是武将的铠甲,而是一件单薄的玄色粗布麻衣,裹着精健的身躯。明明也不是虎背熊腰的壮硕之躯,却给人一种十分魁梧伟岸的危险之感。
他没有像京中贵婿那般将长发束起戴时兴的名贵精致冠簪,长发就那么随意披散着。脸上的络腮胡茬让他本就分明深邃的五官更显硬朗。
剑眉星目常用来形容男子的俊朗。亓山狼有剑眉,却无星目。他目如灼日,明亮、坚定,又深广。
他是山巅之上的孤狼,与这人间吵闹的华宴格格不入。
施云琳对上亓山狼目光的那一刻,恰有一阵寒风吹过来,将她身上的氅衣向后吹去。施云琳打了个寒颤,急急去握氅衣的衣襟。
手心的粘稠湿漉,让施云琳愣了一下。她垂眸,望见手心里的血污。
她这才看见亓山狼扔给她的这件貂裘氅衣上染了血。鲜血洒在深色的貂裘上,不太明显。
施云琳染血的手心向上僵在那里,有些无措,不知将手放在哪里。
她望着亓山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开不了口,施云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反倒灌了一口凉风。
侵骨的寒,让她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
身后是看热闹的亓国之众,也有父皇母后和弟弟的担忧,施云琳陷在尴尬里。
幸好亓山狼没让她的这份尴尬持续太久。
亓山狼将腰间的一把匕首扔给在施云琳的手里。施云琳慌忙去接,雕狼的匕首躺在她染血的手心。
施云琳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这支匕首,正是她要的明确答复。
亓山狼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施云琳,遥望着帝王宴桌,也不知是看亓帝还是亓国太子齐嘉致。
他的目光冷而沉,含着天生的桀骜危险,毫无臣子对帝王的俯首。
施云琳顺着他的目光,紧张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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