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座位,就听到了女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上次下暴雨……”忽然间,他想起那天遇到的人。回更衣室的途中,梁敬免看着联系人里喻珵的号码,他顿了顿,按下拨通键。铃声传过来的时候,他连开篇第一句话都组织好了——“我,梁敬免,你的债主。”然而歌曲播放完,那边也无人接听。梁敬免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隐隐有些期待落空的失望。他悻悻然走到淋浴间洗澡,水流洒下来的时候,医院哭泣的眼睛倏然与雨夜坚韧的脸庞交替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好半晌,梁敬免才意识到自己对喻珵有些不一样的,上了心的关注。他搓了搓耳后的沐浴液,胡乱冲了两下,走出去,就看到靳谈穿戴整齐,颀长身形站在垃圾桶前,拎着刚才扯下来的护腕,手一扬,飘飘然丢进去。梁敬免拿毛巾揉着发尾,抬眸对上坐立如松的张执,后者一点异样的神情都没有,“他怎么了?”“没事,应该是进门时有人不小心撞到他胳膊了。”张执指了一下入口的方向。梁敬免与他并肩而坐,声音特意压得很低,“他答应减少工作,休息一段时间,那最近……”他的身体情况如何?正说着话,靳谈扔完东西回来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头,刚低着脖子扯进手中,电话响了。靳厘的来电,备注改成了阿姐。靳谈接通后没有率先应声,而是转过脸看了张执和梁敬免一眼。电话时间卡得恰到好处,洗完澡不久,分毫不差的,真是挺巧。刚要怀疑是他们之中的谁透露了行程消息,听筒内的人仿佛早已有所预判,靳厘声音轻柔道:“南港校友工作群,我看到了你们仨的照片。”靳谈“嗯”了一声,“什么事?”是他太久没关注集团的新闻,他忘了,每年的毕业季靳氏都会在南港大学开设招聘专场,还和计算机学院的领导签署了项目合作协议,成立了项目奖学金用于培养优秀人才。所以,知道他在学校篮球场这件事不足为奇。靳厘没回答他直接的疑惑,反问他,“你最近好多了?”靳谈实话实说:“还行。”靳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接下来的话,“上次过后,还有和她见面吗?”靳谈不出声了,视线原本落在脚尖朝向的斜前方,那里是干湿分离区,此时有人握着吹风机吹头发,热风呼呼响着,他耳朵还能分析明白声音来自哪里,可眼睛突然就模糊了。上次。距离五百块钱的转账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那次。在周棠的视角里,那是陈韫的联系方式,不是他的,后续理所当然地没有进行任何多余的交流,而为了看起来没有破绽,他也接收了那笔钱。没答应张执要重新开始系统治疗之前,他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无异,却在吃药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健康的。身体不是,精神也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健康的人家里不会存着具有抗抑郁、镇静安眠药效的一颗颗药丸。靳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某一个瞬间光亮把他照得几乎无所遁形,他抬手支撑在额前,虎口和掌心遮住半张脸。时间一分一秒,又过了好半晌,他哑声:“有事?”靳厘:“有。”靳谈想挂电话了,快速道:“最近我没空回锦园,你帮我和爸妈解释一下吧。”靳厘:“不是这件事。孟氏有意和南港的设计公司合作,邀请函已经发了,我看到具体的名单了,lone在受邀之列,她肯定会出席,我确认。”靳谈心底的纠结彻底失衡,暗色的瞳孔恢复一丝清寂,又是良久,他才认命般地说:“地址。”尽管用堪称破败的心理去靠近她会生出恐惧的情绪,可早在知道她回国的那天,一切都没有退路了。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有什么退路。自从她的名字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有了必选的答案。他发过誓的,只要她回国,他就要重新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这是誓言。靳厘微微笑着,嗓音温润叙述:“璞鸣山庄,下个月初六,为期一周。”靳谈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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