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压制大户之家,也算是为布衣平民所谋得一点公正之道。
然则此次的府税打着缴纳钱粮为灾年赈济而做准备,说是为民,缴纳税款却人人皆等。
大户所纳与平民相等,岂非是有意偏颇。
“凭什么要缴府税,以前虽也有过府献,却也没黑心到要缴如此庞大之数!”
“我们就都不缴,看州府衙门如何,不信都把我们拉去砍了!”
纪扬宗也一样需得缴纳赋税,虽说现在自己缴纳倒是不在话下,可这样的态势,谁又能笑得出来。
无非都是同受盘剥的人罢了,他的心情自也不可能好。
而且州府上这样搞,里正的活儿就比以前要难办的多了。
农户咬着拖着不缴纳赋税,里正还得受州府催促,两头不讨好。
他就晓得一旦宣布今年赋税的事,必有人激昂。
回来时结伴而行的里正同是忧愁。
纪扬宗冷声呵斥:“在我这里喊什么!真要勇猛是个真汉子就去州府衙门口喊去!”
“我就去那儿伸冤,凭什么。”
受纪扬宗训斥,村汉依然叫嚣,声音却明显的低了下去。
纪扬宗摇了摇头,村户一辈子埋在地里,又几个真敢遇上不公去闹事的。
平素便是吃了官司去公堂都吓得瑟瑟发抖,何况于起事。
那州府的官兵不是吃素的,棍棒下来就是冲着断胳膊短腿而去。
再不然,城郊囤兵更是凶悍。
说白了老百姓也只有在自己窝里叫唤两声,全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宣布完事前,纪扬宗宽慰了诸人几句后,自也心事重重的要散了集会。
不想人群之中挤上来个人,同他说道了两句。
纪扬宗看着面色红润,拾掇得很有些派头的孙鸢娘,站在灰败的人群之中,格外有些扎眼。
听了孙鸢娘的话,他胸口深起伏了下。
“尤家的新宅子落成了,这月底要办乔迁宴,欢迎大伙儿过去吃些酒菜。”
孙鸢娘紧着道:“届时都闲下来了,大伙儿都来啊。”
一众村户的脸色异彩纷呈,这当头上谁心里都不好受,尤家竟这时候赶着来宣布家里的喜事,还真是会挑时间。
孙鸢娘夹了许久的尾巴,总算是在今年秋收缴纳赋税之时好好耀武扬威了一场。
本欲是不必前来听赋税的,却也还是揣着手前来,存心听上个热闹,外在是与村中人显耀。
整个明浔乡乃至州府下的所有乡都是一派沉寂与忧愁,倒是尤家独然在笑。
集会散了以后,结伴去的农户又是骂又是哭。
才是初秋的天时,竟染了好些凄凉之色。
“嗐,咱再苦也甭苦着了子女,尽可能的送去读书科考嘛,但凡是有些建树,家里也就松快了。”
“要是舍不下那几分钱,把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塞在了土窝子上,那可真是没得盼头了。”
孙鸢娘跟在农户身侧,这边蹿去说上一句,那边蹿去道上一声。
“我瞧着这赋税说不准儿明年还得涨,人道是同州繁荣,土地肥沃,谁不盯着咱这块香饽饽么。”
“今年这府税也确实来得稀奇,不过大伙儿也得试着替知府大人想想,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想为着老百姓做些点什么东西出来。”
“官场上政事儿咱们不懂,也只能瞧着要缴纳银钱不快活了。”
乡民听得手心攥的极紧。
此番这些话落在耳朵里无疑是风凉得不能再风凉的话,叫诸人觉着心窝窝里起火。
终是有火气大的人忍不住骂道:“孙大娘子跟只蝇一样这边嗡到那头,不就是显耀你们家不必缴纳赋税么。站着说话属实腰杆子不痛!”
“你们这些官绅吃着我们的血肉倒是给养得肥,只是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与那知府蛇鼠一窝,迟早遭了报应!”
“诶,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劝诫你们宽心,你倒是说起我的不是来了。”
孙鸢娘插着腰回敬过去:“谁先遭报应还说不准呢,真当是没读过人的粗鄙之人,活了该缴纳山高的赋税。”
妇人气不过,赤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想上去撕扯孙鸢娘,见着势头不对,村民连忙把人拦住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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