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旸,你为甚非要在这时告白?”
“因为我怕,再晚些,你就听不到了。小浮云,我要让你听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她懂了,她都懂了。
她是只被折断羽翼的青鸟,眼球凸着,只管庸俗无能地流泪。她华美的羽毛被一根根揪掉,光秃秃的,可笑极了。
但她仍逼紧喉管,吐出全身力气,化作一道声嘶力竭。
“卓旸!”
紧接着,砸进一片黑暗。
九十四:兴州
◎你猜猜,这把是不是。◎
“咔嚓——”
既是冰面顷刻破碎的声音, 也是脱臼复位的声音。
韩从朗抚着怀中少女冰凉的脸,垂下的眸里滚着得逞的癫狂。
指尖拨捻着她脸颊两侧的清泪,豆大的泪珠躺在指腹上, 他总觉得这泪不干净。
想了想,兴许是因泪为卓旸而流罢。
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 轻轻擦拭浮云卿的脸,沉声吩咐道:“把毒药碾成齑粉,投到湖里。”
随从佘七攥着几摞毒药,犹豫着回:“主家, 此举太过冒险。商湖下毒, 要是被陇西军查出来,这事可不好糊弄。”
韩从朗伸手指着前面的一滩血水, “要么,把湖面封死。要么,往湖水里投毒。佘七, 我的意思是, 绝不能给卓旸半点逃命的机会。”
言讫,慢条斯理地摘下獠牙面具,盖在浮云卿脸上。
这时,百里冰面都咔嚓咔嚓地裂开大缝。无数冰块冰凌相撞,压死了那片血色愈来愈浅的湖水。
韩从朗抱起浮云卿,不顾佘七阻拦,蜻蜓点水般地踩在冰块之上。
脚底下,是沉湖的卓旸。
天冷的时候, 卓旸会化作一具冰尸。等天气回暖, 他那被泡发的尸身, 会被无数凶鱼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是韩从朗之前的设想。
现在, 他改变主意了。
看在浮云卿哭得这般伤心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给卓旸这厮厚葬一次罢。让全商湖的鱼虾给卓旸陪葬,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公主,你看不见卓旸的死相,真是可惜。”韩从朗轻声呢喃。
立在冰山之巅向下俯视,他能清楚睐见,卓旸在往冰湖深处沉。都说死不瞑目,卓旸死得措不及防,可却一脸安详,阖着双眼,恍若一个静静沉睡的人。
这头佘七碾好了毒齑,尽数洒向翻涌的湖水。
毒齑毒性强,能腐蚀万物。甫一下水,死寂的湖水立刻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毒水。
一时间,偌大的冰湖,冰块裂得更快,湖水上涌,飞速地融化着分裂的冰块。
韩从朗脚下的冰层愈来愈薄,在冰层彻底融化前,他踩着刺客的背,迅速离开。
他拥着昏迷的浮云卿上马,刚撤离几里地,就见山脚下的马场一阵异动。
佘七跟在他身边,解释道:“据小底了解,这处是敬亭颐手底下的一处马场。”
听及敬亭颐的名讳,韩从朗不自觉地搂紧浮云卿的身。
“敬亭颐……”韩从朗嘴角一扯,冷笑一声,“若非我从中设阻,挑起他与官家两方的火苗,恐怕这时候,他就攻进巩州来抢人囖。”
佘七连连赞他手段高明,“主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把马场处理了。”韩从朗勒紧缰绳,“陇西军军营驻扎在延州。节度使与副节度使,此刻都待在延州看军兵操练。这个时候,我们的人,会出其不意地攻延州边境的金明寨与三川寨。两寨接近西夏,我方此举,算是给西夏开了攻打大定的口子。局面混乱,二十万陇西军会集中兵力攻打西夏。巩州被我方攻下的事,传不到延州那里。”
党项人野心勃勃,原先打辽国,尚能吞并几块土地。自打萧驸马执政后,辽国全线边境加强戒备,党项人捞不到油水,就把视线转到了定朝这方。
他们觊觎延州许久。攻落延州,南下征伐就会一路顺畅。此次战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韩从朗造反的步子走得大刀阔斧,不算光明磊落,却带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精明。各国都盯着定朝土地这块肥肉,那好,就让他们乱斗罢,他乐于坐享其成。
佘七说是,旋即吆喝一队人马,拉紧弓箭,直冲马场。
未几,马场里响起一声比一声凄惨的骏马嘶鸣声。
数百匹骏马,连同数十位看守马场的仆从,被射成了筛子。
浓烈的血腥味分外呛鼻,韩从朗满眼嫌弃,冷漠的话语像淬了毒。
“佘十一,你领一拨人去内城砍下知州和判官的头。剩下一拨人,随我去兴州。”
佘十一是佘家军里,做事最利落爽快的人,深得韩从朗信任。见韩从朗把重要任务托付给他,他当即拍着胸脯说放心,耍着长缨枪直奔内城。
巩州与兴州两地之间,隔着一道湫窄陡峭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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