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点失策,旁人一概不知。
所以这就是敬亭颐的高明之处。他的真,让旁人信服。他的假,旁人听不出。
他这番话,是平地一声惊雷。
最瞠目结舌的,当属缓缓。
七十五:蒲柳
◎官家布下的局。◎
眨眼间, 她问许太医情况是否属实。
穿堂风拂过她的鬓发,缓缓颤着眼睫,揣度的目光直直射向敬亭颐, 恨不能把他戳出个窟窿。
敬亭颐象征性地回视她一眼,那一眼装着缓缓应付不来的锋芒。
人人都有锋芒, 敬亭颐的锋芒,最让缓缓后背发冷。
她觑见敬亭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皮笑肉不笑,她知道敬亭颐在用过往逼退她试探的念头。
又一阵风声扑来,中道穿插着许太医一声回应。
“是。”
缓缓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还是斗不过敬亭颐。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及许太医。早想不出, 晚想不出, 非得在浮云卿提出疑惑之处时,将这段过往拉出来。
他隐瞒着浮云卿许多事, 他为甚要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缓缓捱下不解,出声问敬亭颐:“驸马还记得,许太医那日都采摘了什么药草吗?”
“荣小娘子是想核实我这话的真实性吗?”敬亭颐先反问一番, 再娓娓道来, “白芥子,白头翁,柏子仁,这三样。”
不待缓缓回应,敬亭颐又补充说:“噢,许太医是左撇子罢。我见到的他,用左手采药。”
正是,正是。
缓缓最了解许太医, 她清楚地知道许太医的过往。那是许太医最后一次上山摘药草, 后来生了场病, 大限将至, 他选了座山,葬在山里。那三样,是他漫长的生命中,摘的最后三样药草。与大多数人不同,许太医是左撇子。前朝俗话说,左撇子的人命不好。可许太医还是凭借过硬的本领,入了禁中。
这两件事,不是随口能猜到的。诚如敬亭颐所言,他见过八十九岁的许太医。
缓缓没了精气神,臊眉耷眼地回:“看来我与公主,与驸马,的确有缘。”
聪明如她,一下就想出了敬亭颐的目的。他在拿许太医要挟她,虽然她尚还不知敬亭颐拿什么做要挟。
浮云卿没听出俩人的话外意。她心想,她的枕边人,竟与缓缓心爱的前朝太医有过一面之缘,这当真是次新奇的经历。
好嚜,原来她想多了。敬亭颐的确与前朝有联系,却不是她心里以为的联系。潜移默化这事,她懂。许太医重复“先朝”,敬亭颐无意之间把这口癖学了过来,实在正常。
制茶的事,勉强算是告一段落。缓缓不甘受敬亭颐压制,说着尖锐的话,试图让敬亭颐难堪。不过她给予的攻击,都被敬亭颐四两拨千斤地躲了过去。
浮云卿夹在俩人中间,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能让缓缓与敬亭颐见面。他们仨,是这世
间最容易擦枪走火的组合。
这厢吕夫人不懂几人中间的弯弯绕绕,打圆场说这件事真是巧。
好罢,她不得不承认,轻松融洽的场面,因敬亭颐这番提及许太医的话,变得无比尴尬。
吕夫人不自在地摸摸鼻,扽扽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荣常尹。
桕烛葳蕤暖黄的光亮,斜斜洒在荣常尹的上身。吕夫人眼眸微滞,她这才发现,荣常尹脖颈上,不知何时刮了道口子,现下刚结了层薄薄的痂。再敛眸细看,原来荣常尹腰间的蹀躞带上,还掖着一方沾血的汗巾。
“郎君,你这道痂是怎么回事?”吕夫人扒着荣常尹的脖颈肉,使劲瞪大眼,看得无比仔细。
她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给荣常尹搽净伤口。
荣常尹满不在乎地说:“噢,到校场跟驸马对练了一会儿。我拿了把大刀,一时没收住力,反倒误伤了自己。小伤,不碍事。武人嚜,身上时不时出现道伤口,正常。”
“你与驸马去校场了?”吕夫人满心惊讶,飞快地瞥眼敬亭颐。
敬亭颐像只伶仃的仙鹤,身上不带半点烟火气,恍似随时都能羽化成仙。
这般清冷矜贵的人,哪里能与荣常尹这般五大三粗的人对打?
反倒是一身腱子肉的荣常尹,不把敬亭颐打趴下都是手下留情。
吕夫人满心偏见,然而她不知道,正是显山不露水的敬亭颐,出手狠辣,差点砍了荣常尹的脑袋。
浮云卿也不相信。
她的驸马武力如何,她会不清楚?说是对练,那是故意给敬亭颐留了几分面子。
那不是对练,是荣常尹单方面欺负敬亭颐。做妻子的,都心疼自家郎君。浮云卿心疼地牵紧敬亭颐的手,关切问:“敬先生,你没受伤罢?”
她觉得荣常尹忒不仁厚。
天底下多的是能跟他对练的男郎,那些他不选,非得选她呵护娇养的驸马。打赢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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