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颐摇头说不知。浮云卿笑得开心,他也像傻子一样,跟着她开心。他给浮云卿擦着湿润的嘴唇,心火燎原,压着心底的火,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吮一吮那嫣红的唇。
赞者福福身,提醒说:“驸马,您该去前堂待客了。待酒宴散场,您才能回到婚房。”
于是门扉一合,前堂的喧嚣与内院的安静被几道连廊隔开。
天色愈来愈暗,霞色换成夜色,阖府掌上了暖黄的灯,一盏一盏,将婚房映得红里带金。
沉寂已久的内院终于迎来一阵沉稳的脚步。
于是门扉一开,喧嚣与安静的冲突,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消散。
洞房红烛,稀贵的龙凤烛燃得无声无息。
这阵脚步渐渐逼近。
门扉一开一合,浮云卿慢慢抬起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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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红烛夜
◎偷偷地,窃窃地欢喜。◎
洞房花烛, 恩爱的男女对视一眼,便忍不住解了衣带,动情地拥抱亲吻, 好似渴龙见水,要把对方储蓄的水吮干榨光。
这些旖旎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在敬亭颐身上。
只顺利成婚这一件, 便足矣让他欢喜无数个日夜。然而他不敢喜形于色,只能偷偷地,窃窃地欢喜。
敬亭颐轻轻合上门扉,哭笑不得, “怎么还在读书写字呢?”
浮云卿卸了凤冠, 扔了盖头,给自己系上攀膊, 趴在梨木桌上奋笔疾书。
她道说来话长,“姐姐又罚我抄赋。说我一百字错三十三个字,让我抄三十三遍。本来说要抄三百三十遍呢, 哼, 到底还是心疼我,减了许多遍。”
百字错三十字,这极高的错误率听得敬亭颐眼前一黑。更别提走近细看,那篇辞赋居然还是他认真讲过的!
原本他就将浮云卿看做自己人,如今成婚,更是夫妻一体。她错,是他的过。
然而读书是世间最急不得的事。但凡能赶紧赶满,便不会生出许多壮志难酬, 抑郁苦闷的书生文人。
敬亭颐站在浮云卿身后, 揿着木梳, 将她打结紧缠的头发, 慢慢梳散梳通。
屋里很静,却不是悄然无声的静。
烛火跃动,焰泪“扑嗒扑嗒”地落在红缎盏沿;蘸墨的毛笔尖“簌簌”擦过纸张,规规整整地留下流畅的字迹;梳篦“沙沙”穿过细软的发丝,一下一下地解开缠结;呼吸声平稳绵长,渐渐凑成相同的频率,同时同刻,嗅着相同的烛香。
屋里有许多盏灯烛亮着,暖黄的光反射着随处可见的囍与红,夹带着金齑银丝,织成一方艳丽霪靡的梦境。
这样静谧的场景,敬亭颐梦过无数次。
他捱不住急切的心,用着比之前都要重的力道,揉了揉浮云卿绒绒的脑袋。
浮云卿抄写,他就陪着她。
渐渐夜色愈来愈深,敬亭颐掇条杌子,拿过几张大纸,坐在浮云卿身旁。
“敬先生是要练字么?”浮云卿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把砚台推到他身前,“喏,用我的墨罢。你在大椿堂应酬噇酒时,我实在无趣,就研了好多墨。咱俩一起用,不要浪费。”
敬亭颐吁了声气,说不是,“臣站在您身后,瞧您写了大半晌,才写了五十个字,甚至不到一遍。臣想,帮你抄写。”
浮云卿登时瞪大了双眼。
初听这话,颇是心动。明晚就要上交,而今晚她才堪堪抄好一遍。两人同心,其利断金。
可转念一想,这是在欺骗贤妃。她怕贤妃怕得要死,万一贤妃起了疑心,她又该怎么解释。
浮云卿把笔一撂,“怎么帮?”
敬亭颐抬笔,模仿着她的字迹,流利地写下几个字。这几个字里,有简单的,有字画多的,有模有样。大眼一看,像浮云卿的字,再细细看来,竟然把她的笔画转折都学得一样!
浮云卿瞠目结舌,诚心实意地拍着巴掌。
“敬先生,你怎么学什么,像什么?”
浮云卿不自主地朝他那头倾身,眼眸黑得发亮,扑闪着鸦羽般的眼睫,一下一下地敲在敬亭颐心口。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临摹字体也是这道理。臣日日批改您的作业,怎么会不清楚您的字迹,还有您写字的小习惯。”
说着写了个“矢”字。
撇短,末尾朝上;捺长,末尾朝下。这是浮云卿的习惯。
浮云卿脸颊升起浅淡的红意,心里暗叹不愧是她选定的驸马,与爹娘一样了解她。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搭话边抄写,烛火灭了一盏又一盏。
幸而龙凤烛整夜不灭,烛火又最亮,紧盯着洇墨的纸,眼也不觉酸涩。
浮云卿抄得认真,每每是敬亭颐先挑起话头。
有时问最喜欢什么颜色,有时问最喜欢什么风景,有时问最讨厌什么,有时问问生辰,再问问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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