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办宴。女眷另聚于后院。夏约如不愿听她们的谈笑风生,腻了有来有往的夸赞;相较之下,更愿瞧她们争奇斗艳,个个挺直腰板,变幻各异颜色。然也仅是多了点趣罢,若有第三条路,夏约如定会偏心向它,哪怕有千万弊端,也要揪出一条好来。夏约如待在年青女眷里。围在一起正说那家的头饰,那家的脂粉,说自己多了哪些漂亮衣裳,看到哪家的俊秀儿郎,说得羞答答,引得其余人咯咯笑。夏约如在其中最为安静,遇到有人同她讲话时,才舍得出声。她呆呆立着,在心里自顾自地说话。夜间的蝉好似没了,昨夜她心里躁,竟不觉蝉吵闹了。抽神听了听年青女眷间的谈话,顿时想知现下是否入秋了,她忘了,蝉大概是时候离去了。转头朝丫鬟,视线掠过远处的母亲。夏约如问着话,却心不在焉。她的心都在母亲身上,问了话,也不听答话,只痴痴地盯着母亲。母亲与好友相聚甚欢,没空搭理夏约如。“千花。”她唤丫鬟。“哎,小姐。”夏约如擒住千花的手腕:“我们走。”一面说,一面从人群和景石的后头悄悄绕到院门,不停地回头望乐乐陶陶的母亲。蹑手蹑脚地出了院门,站在花墙前,夏约如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跃起欢喜。千花笑不出来,忧道:“小姐……”“不许!”夏约如截了话。千花只好憋下花,忧心忡忡地跟在夏约如身后。夏约如悠悠走回了自己所住的小院。她直奔池子,给游舞的鱼儿喂了一把鱼食。鱼儿游得更是欢快。夏约如看得更是欣喜。逗了会儿鱼,夏约如擦净手,起身左右张望,忽地难受了。院子里高树巨花,夏约如仍觉不够。她想,她又该去趟铺子看看收成了,再腾一日去黑市瞧瞧新鲜物。如此想着,夏约如安抚好自己。恢复了兴致,转身便看上了一树上的青果,伸手去够,够不到。怪人不矮,手不短,也怪树太高了,果子结错了树枝。有丫鬟问:“小姐想要哪颗?奴婢爬上去给小姐摘下来。”夏约如说:“太危险了!”那丫鬟说:“小姐——奴婢爬树可厉害啦,幼时在乡下,大家都叫奴婢是小猴子呢!”夏约如踌躇不决,但看着挂得高高的青果,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想得到:“那好吧!小心点,我们在底下接着你。”丫鬟到树干旁。
夏约如说:“一定小心!”丫鬟朝夏约如笑笑,回头爬上树。如她所言,轻巧地像只小猴,如履平地。夏约如在底下双手抬着,预备接人,现忘了神,看着爬树的丫鬟,瞠目结舌。“小姐!”顶上唤。夏约如回过神望去,左右来回走,至果子的底下。丫鬟拿着青果,抱着枝干,竭力低手。夏约如奋力抬手,手臂几近竖直。丫鬟喊:“小姐我放手了!”“好——”夏约如紧紧盯着青果,屏息凝神,声音不自觉放轻变柔。丫鬟听了,不那么紧张了些,咬了牙关,松开手,由青果坠下。青果长得不小。夏约如有些害怕,在丫鬟松手的那瞬,猛地低头闭眼,将手往上再抬了抬。留在四周的丫鬟盯着青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青果重重地落到底下的手心里,那手被压得往下。夏约如等了片刻,料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疑惑之时,听身后的一男声道:“小七小姐。”男声温润,如温泉般暖人心脾。然,夏约如心下一惊,立时拉出两臂距离,微微屈膝,矮身行礼:“公子。”“小七小姐不必行礼,是林某需同小七小姐赔罪。林某名唤字湾,家中排行老二。”林字湾抬手鞠躬,不起身,“林某贪玩,不知爬上了后院的墙,见小七小姐接果子,果子又大,怕伤了小七小姐与丫鬟们,不自禁跳下来接住,未想冒犯。”林字湾气宇不凡,衣着华贵但不张扬,发饰简单却是西域贡品。又听他的话,夏约如知晓了眼前男子是林丞相的二儿。父亲见一面林丞相,到家都要叹上一番,梦到自己升官。夏约如深知与林家的鸿沟,也知眼前之人,小小年纪便从军打仗,立下大小军功,舞墨也令人叫好,可说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心里又是一惊,夏约如后退一步,说:“林小将军快快起身,是约如感谢小将军出手。”林字湾不知怎的,记起昨天夜里,迷云半遮月,皎皎月光在空中,似纱,漫天细细密密。林字湾晃了神,仿佛是窥见了神秘桃花源里的小仙们的打闹。一回神,竟是站到了夏约如的身后。有传言说,夏约如是女仙,肤如玉,衣角飘逸,尘土不沾。林字湾只当夸大,如夸他一般。不过眼下一见,真当如此,口口相传的话竟然一点都不夸张,让他一眼便明了眼前之人的姓名和身份。林字湾微微一笑,将手中青果转了个向,给了最近的丫鬟,不再逗留:“林某不是大嘴巴的人。小七小姐,日后有缘再见。”言罢,飞身离去。望人远了,夏约如看了看丫鬟捧在手心的青果,半晌,悄然说:“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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