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宁抬眼望向男人,这瞧着也没半点乖戾孤僻的模样呀?
“你……可识字?”她试探着问。
裴翊之略显拘谨,“回公主,微臣识字的。”
“自记事起,微臣便一直在燕山的别院住着,并无机会入学堂念书。”
说到“燕山”二字时,他的心微微悬起,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少女。
李康宁闻言微怔一下。
难道真如驸马所言,他这庶弟过于顽劣,淮安侯的不喜?
男人嗓音微哑,缓声解释:“微臣虽长在山野,周边却林立不少村庄,自五六岁起微臣便时常翻出别院,到村头私塾偷听……”
“公主放心,大多数文字微臣都是识得的,也能书写出来。”
李康宁却愈发茫然不解。
这裴翊之幼年时不惜翻出别院去私塾偷听,可见是一心向学的,并非不知进取的纨绔子弟。
既如此,淮安侯为何非得把人驱逐到距离京城三百里外的燕山?
恰好这时,方才入崇华殿传话的佩兰姗姗而归。
佩兰惯来比芷兰更细心体贴些,不等公主吩咐便主动凑上前去洗笔研墨。
“公主殿下,奴婢方才顺道向驸马禀报了,说您今夜留宿宫中,让驸马自行回府。”
听她提起,李康宁才记起她的驸马还在宴席上呢。
“你可有同他说二弟随我回来翠微殿这头了?”
“没有,奴婢并未提及。”
李康宁暗暗松了口气,“待磨好墨汁后,你便先退下去歇歇罢。”
“是。”佩兰急忙应下,心底不免同情起那位清俊温润的驸马爷来。
不论是上回在隆福寺,亦或是现下,驸马这庶弟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也就公主殿下心思单纯毫无察觉罢了。
上好的徽州松烟墨经过研磨,墨汁色泽浓黑深重,淡雅的墨香在书房内渐渐漫开。
佩兰欲言又止地退下后,书房内便隻余这叔嫂二人。
李康宁翻开一卷《金刚经》,温声道:“若讲究些的,抄写经书前会事先沐浴焚香,净衣整冠,可我觉得心诚则灵,向来不拘这些形式。”
男人连连点头附和,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跃动着光芒,灿若曜石。
“至于笔墨纸张,也无太多讲究,但切记不可用朱砂红笔,否则非但不能静心凝神,还会让人心浮气躁。”
少女一面谆谆教导,一面行云流水般手执紫毫在雪浪纸上抄写数段经文。
她的元宝发髻上对称斜插着两支金凤钗,垂下的南珠长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裴翊之看在眼里,心头不断泛起阵阵涟漪,像是湖面漾开一圈又一圈波纹。
若是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该多好……他想。
抄下满满一页,李康宁方才停笔。
她顺手将紫毫递给男人,并在书桌上铺开一张新的雪浪纸。
“二弟,你也来试试罢?”
裴翊之心如鹿撞,笔身隐约还能感受到少女手中的余温。
不一会儿,李康宁便惊诧不已,“你,怎么写的这般……”
他的字迹虽看起来有些潦草,却遒劲有力,尽显风骨。
裴翊之心口一紧,“让公主见笑了,微臣虽会能提笔写字,平素却鲜少有机会练习书写,故而……”
李康宁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都没怎么练过,竟写出这么一手好字,若是自幼钻研书法,岂不是能成为当代大家?”
裴翊之闻言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公主会嫌弃他的字迹丑陋,不堪入目,却没想到公主竟会夸讚他写得好。
李康宁兴致盎然,正欲到一旁的楠木大书柜寻几卷草书字帖给他临摹,却没留神被迤地的裙摆绊了下。
身体骤然失衡,眼看着就要猛地往前摔,她紧闭双眼,连惊呼都忘了。
一阵天旋地转,却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倏地睁开了眼——
一张英毅俊脸近在咫尺。
竟是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垫在了她的身下。
书房内的气氛霎时凝滞,两人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裴翊之感受到压在他身上的少女娇躯是何等柔软,眸色瞬时幽暗下来。
“你……”李康宁刚想说什么,脑海里却极快闪过一个陌生的片段——
荒无人烟的寂静山岭,一个瘦削却异常高挑的少年打横抱着她。
且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不知为何,她忽觉眼眶多了股酸胀感,杏眸噙着泪花。
裴翊之心跳漏半拍,“公主,可是方才扭到脚了?还是磕到哪里了?”
李康宁摇摇头,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裴翊之屏住呼吸,心里钝钝地疼。
他抬手想将压在他身上的少女再抱紧些,双臂悬在半空却又顿住了。
她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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