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二十四年九月初十,大公主下降淮安侯府。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场面极尽繁丽。
日头渐渐西下,公主府晴雪院的新房内。
少女板板正正坐在床沿,身着一袭凤冠霞帔,被垂珠遮掩的容颜,姝艳不可方物。
想起昨夜母后扭扭捏捏递到她手里的小册子,李康宁心底一阵烦躁。
她本以为只要成婚拜堂过就是做了夫妻,哪里知晓夫妻之间还要做……那种事。
若是知道成了夫妻就得行那样吓人的周公之礼,她才不会为了应付外祖母轻易许嫁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同样一身喜服的清俊男子缓步进入新房。
“参见公主殿下,愿殿下长乐千秋。”他不卑不亢作揖行礼,眉眼洋溢着喜色。
“免礼。”李康宁抬眼看他,心底有些闷闷不乐。
行过合卺礼过,两人分别梳洗更衣后,一同并肩坐在床沿。
四周贴满“囍”字的新房内,气氛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裴禹瑾望向身旁灼若芙蕖的明艳少女,不由地满心火热。
只要与公主有了夫妻之实,哪怕日后事发,他的驸马身份也已坐实了……
“公主,咱们安歇罢?”他试探着问。
许是方才合卺酒的酒意未散,少女双颊泛着潮红,头昏脑胀。
她垂下眼眸,“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去唤太医来……”
裴禹瑾微微一怔,但公主的玉体事关重大,他隻得照办。
一番折腾下来,他这位新上任的驸马最终只能在另一侧的厢房内歇下了。
与此同时,淮安侯府最狭小的东偏院内,门窗大开,萧瑟秋风呼啸。
清冷如霜的银白月光洋洋洒洒照映进屋。
高大健硕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神色冷峻,定定地盯着东侧。
淮安侯以东,正是公主府。
雕梁绣柱,碧瓦朱甍。
悬灯结彩,喜气洋洋。
与此时此刻的他,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只差一点,就一点。
裴翊之眼眸通红,双拳紧握,十指深深嵌入掌心,周身萦绕着阴郁的戾气。
他已靠着砍杀叛军贼首绰罗齐,一跃获封正二品骠骑将军。
若是公主没与兄长定婚,他是有机会成为待选驸马的人选之一的。这是三年前在燕山时圣上亲口应允的。
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成为他的长嫂……
在疆场历练三年,他或多或少听过那些兵丁胡言乱语说的荤话。
稍一想象此刻新房内的旖旎场景,他隻觉浑身血液逆流,连呼吸都是灼痛的。
他就这般独坐在台阶上,彻夜未眠。
接下来,一连数日,裴翊之有意无意在东角门附近探听公主府那头的动静。
见车夫从马厩内牵出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马,并熟练地套上车驾,他不由心下微动。
他脚底生风般走出淮安侯府,静候约莫半个时辰,方才见过的马车从公主府里出来了。
四周还跟随着数名伪装成家丁的护卫。
裴翊之心跳漏半拍,还没回过神来,双腿已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虽两个月前在热河行宫的接风宴上他曾见过公主一面,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马车如蜗行牛步缓慢前行,一直到城东隆福寺前才停了下来。
李康宁一身清简素服,在芷兰佩兰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
芷兰忽然小声道:“公……小姐,那人好奇怪,怎么一直盯着咱们瞧?”
李康宁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引入眼帘的,竟是个身形颀长,体格魁梧的男人。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鹤立鸡群。
佩兰忽而想起什么,低声道:“小姐,好像是姑爷的庶弟。”
李康宁这才想起来了,这是裴禹瑾那个立下彪炳战功而获封骠骑将军的庶弟。
似乎叫,裴翊之?
当初在热河的接风宴上她也没细看,没成想,她这小叔子虽生得高大壮硕,威挺英武,五官还怪英俊的……
裴翊之对上了少女那双潋滟杏眸,不由心跳如擂鼓,耳尖发烫。
他定了定神,竭力压抑胸腔那股汹涌、浓烈的热意。
心知少女此番是微服出行,他凑上前去,毕恭毕敬作揖:“翊之,见过姑娘。”
他的声音清沉,富有磁性。
李康宁微微一怔,莫名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顿了片刻,她缓声问道:“你也是前来隆福寺祈福的?”
少女娇软甜糯的声音流淌入耳,裴翊之整颗心悸动得快要碎开了。
他喉结滚动,哑声道:“是,听闻隆福寺香火极盛,便也来看看……”
他自幼在燕山生长,压根不清楚京城什么寺庙香火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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