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北风凛凛,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受惊后马匹躁动不安,裴翊之攥着缰绳设法控制住它,俊美无俦的脸庞紧绷着。
待马匹温顺下来,他才冷眼望向前方形销骨立的人——
他曾经的兄长,公主的前准驸马,裴禹瑾。
“裴翊之,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裴禹瑾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句话。
时间倒退回几日前。
李康宁在宫中小住时,心血来潮命人弄来了本朝的律法亲自翻看,势要琢磨出些能真正改善女子地位的具体思路来。
倏忽,她就想起来裴禹瑾这么个人,便在当天给帝后请安时顺口问了几句。
这才知裴禹瑾竟还在北镇抚司的大牢里关着,不时受些不致死的折磨。
一同关着的,还有他的亲生父母金氏与蒋管事。
李康宁觉着调换孩子是金氏二人所为,裴禹瑾倒是罪不至死,关在北镇抚司还浪费人力物力,还不如把他放了。
于是,他便被放了出来,衣衫褴褛,捉襟见肘。
裴禹瑾失魂落魄地回到淮安侯府,并敲响了大门。
守门的仆人一见是他,忙慌要把大门关紧,还差点夹到他的手。
“陈叔,别关门……”他有气无力地央求,“求您,帮忙向父亲通传一声罢!”
淮安侯愚钝好骗,又养育他多年,哪怕不是亲父子也定会原谅他的……
他也自信能把淮安侯哄得服服帖帖的。
哪怕仕途尽毁,只要能背靠淮安侯府,他的下半辈子好歹能吃穿不愁,丰衣足食。
陈叔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他的幻想——
“侯爷特意说了,若谁放你入府便要处置了谁,你还是快走罢!”
裴禹瑾愣神的片刻,“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彻底合上了。
连门栓都落好,还上了大锁。
淮安侯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见着这个躬亲抚养二十年的孩子定要心软,索性见也不见了。
裴禹瑾在淮安侯府大门外喝了几日风雪,冻得浑身直打颤,始终没等到淮安侯的身影。
他整颗心如坠冰窖,最终只能哆嗦着离开了,在市井到处骗吃骗喝,并在街角旮旯蜷缩着避寒。
恰好这时,健硕男子骑着高头骏马奔驰而来。
裴禹瑾思绪还混沌着,躯体已率先衝了出去,把疾驰的大马拦了个正着。
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二十年的“庶弟”骑在名贵战马上,身着四品墨绿色武虎纹官服,金冠束发,威风凛凛。
而他却衣不蔽体,果不食腹……
叫他如何能不恨!
裴翊之却隻淡淡睨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你抢了我的世子和驸马之位,你难道不会良心难安吗!”裴禹瑾撕心裂肺地怒吼。
“不是我抢了你的,而是你鸠占鹊巢二十年。”裴翊之不紧不慢地说。
换做几年前他兴许还会忿忿不平,会怨天尤人,恨金氏狼子野心、恨淮安侯蠢钝不堪……
但他如今成了心爱之人的夫婿,他甚至隐隐庆幸自己在燕山长大,能在三年前救下他的公主。
“鸠占鹊巢”四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丧在裴禹瑾的脸上,他沉浸在深深的窘迫中。
“我又不是自愿被换的,我那是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孩……”裴禹瑾理直气壮地说,心中的戾气翻涌。
裴翊之不耐与他在此浪费时间,兀自拉起缰绳纵马,绕开挡在前方的人扬长而去。
“你!”裴禹瑾气急败坏。
正巧这时“哗啦啦”水声响起,竟是住在街市旁的人家朝他泼了盆潲水——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还什么驸马呢!驸马可是公主的相公,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也配?”
浑身上下酸臭无比,像是泡在粪桶一般,裴禹瑾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待裴翊之抵达北郊卫所,迎面遇上了满面春风的千户赵俊义。
“裴大人,今日比平时晚了些啊。”他笑着打趣,并无平素的针锋相对。
没等对方回应,他又乐呵呵地朝衙署的方向去了。
裴翊之蹙眉望向他的背影,眸底极快掠过一丝不解。
赵俊义则是身心畅快,嘴里还忍不住哼起一段小曲儿——
昨夜他初初开荤,便遇上个热情似火、花样百出的异族女子,简直如临仙境,让他神魂颠倒。
除了最开始那回丢了脸,之后的四五回他都极其勇猛,把女人入得春水涟涟。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女人非要用帕子缠住他的双眼,说他看她的眼神不够冷。
真当他不知道吗?那女人不就是把他当成了该死的裴翊之。
偏偏他却甘之如饴,挺腰插干时愈发亢奋了几分,如同发情的猛兽。
可,若是能真正征服那女人的身心便更好了……赵俊义咂了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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