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白厌恶所谓的家宴,一是因为蒋路,二是因为自己的亲爹。
蒋路和蒋思白不对付,蒋家的小辈里,他最喜欢蒋思东。这种亲近,在蒋思白看来,就是臭味相投。
蒋路对蒋思白进行各种玩笑,从蒋思白还是小孩子时就开始了,直至今天。
蒋路稍稍煽风点火,蒋行便炸锅。
蒋思白歪着脑袋看蒋行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得脸:翅膀硬了,所以才不需要再受你控制。
蒋思白看一眼对面一脸肃穆的大哥,还有和蒋路挂着同样笑容的二哥,冷着脸说:反正你已经有了两个听话的儿子,不差我这一个。
蒋行横眉竖目,抬起右手食指指着蒋思白,话却被蒋思中抢先了一步。
老三,你给我出来。
蒋思中俨然已经是新一代的家庭主人了,命令不容置喙。
好,真好。老爷子的声音像一道铁链,劈开双方对峙的气氛。他铁青着脸,看看蒋思白,又看看蒋行,苍老的脸上两只眼睛依旧矍铄。
好不容易聚一起吃个饭,老子和儿子却吵起来了。是我老了,管不动你们啦。
老爷子的话像是无形中在蒋行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蒋行讪讪地坐下,一时间诺大的餐厅鸦雀无声。
蒋思中站起来:老三,跟我出来。
蒋思白看一眼老爷子,默默地站起来,跟在蒋思中后面出了餐厅。
蒋家老宅分为前后院,前院是小型的苏式园林,后院则是一片草坪,夏天时立几把遮阳伞,下面摆几张桌子椅子,供闲暇时候乘凉。
蒋思中走到中央的伞下,屋子里的光明亮,屋外月光澄清,照得屋外的人清晰可见。
蒋思白能看到他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坐。蒋思中说。
不想坐。
蒋思中伸手在裤子口袋的位置摸了摸,蒋思白知道,他是在找烟。
蒋思中没摸到烟,口袋里空空落落的。
翅膀真硬了?
嗯。
长出息了,老三。
蒋思白以为,蒋思中会教训他。毕竟当着一家人的面,他的脸色摆的难看。可蒋思中却笑了,他一笑起来,右边嘴角荡起一道弯弯的弧线。
你明明知道,小叔要给你难看,特意挖坑等着你跳,忍忍又怎么了?
蒋思中的手又伸进口袋摸了摸。
蒋思白面对着他,本来心里做好和他吵架的词,此刻也都抛到脑后了。
我知道。蒋思白说,我是看不惯爸那副样子。
蒋思中摇头:看不惯就要闹,还是小孩子脾气。
做事不考虑后果,老三,这是你的大毛病。忍一时风平浪静,闹这么一出,既遂了小叔的心愿,又惹得爷爷生气。这种时候,忍才是上上策。
蒋思白无话可说,他心里清楚,可他不愿意。
蒋思中笑了两声,鼻子中发出呼气的声音。
从小就是这个狗脾气,将来总要吃亏的。
蒋思白从这句话里,听出久违的亲切。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在学校受了气,回来告诉他,他一边出谋划策,一边怒其不争的宠溺。
屋里的情况不知是怎样,蒋思白和蒋思中站在外面的天地里,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好像有无数的光要撒给世界。
蒋思白问了一句,想问已久的话。
大哥,你过的开心么?
蒋思中低着头,再抬起头时,脸上被月光笼上一层霜。
有什么不开心的?
蒋思白的心顿了一下。
蒋思中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回去给爷爷认个错,就回你的小公寓去吧。
他迈开步子走了,蒋思白跟在他后头,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蒋思白在心里解译了这句话。
它应该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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