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所能承受的最体面的社交方式就是群发姗姗来迟的新年祝福。即使现在已经大年初一的中午了。
她编辑完信息,照样躺在床上。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的每一餐饭都是昨晚的剩饭。与其吃饭,还不如彻底摆烂。
闭眼放空十分钟后她认命起床,饥饿的肉体不允许她继续进行灵魂休整。
果不其然,煎饺配杂烩,一顿饭就这么打发了。
这个小品昨晚怎么没看到呀?王君利问。
CCTV1车轮战播放春晚,即使无趣至极,家里两个老年人坚持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乐。
播得晚,你俩都睡了。谢源源抬头瞟了一眼电视。
奥,讲的啥,我前面没看,现在有点看不明白。
什么?讲的什么?她怎么知道啊?昨晚播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和孟松雨厮混了,做爱的间隙隐隐约约记得这几个演员从观众席里跑上台。可那时候她的心思哪在电视上啊?
我,我不记得了。她咽掉嘴里的饺子,觉得这个解释好没说服力,又补上一句,这么没意思的东西,谁记得呀?
王君利蹬她一眼,老孟第一次在咱家过年,我跟你爸困得不行就算了,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我看你睡着了吧,昨晚肯定连人在不在咱家都不知道!
谢源源实在反驳不了,索性闭嘴吃饭。
年龄这么大了,还不懂社交。同事聚会你天天推,朋友叫你出去玩你也不愿意去。以后工作晋升怎么办?这些都是人脉啊。她看女儿闷头吃饭,更来气了。毫不顾忌这大过年的不能骂孩子,就这么数落起谢源源来。
一会我和你爸要去你大姑家拜年,反正你也不想跟着,自己在家呆着吧。
谢源源把吃完的盘子端进厨房,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又坐回餐桌发呆。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刚好留足了空间让她静一静。
大学在外地,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时间骤然缩水成前十八年的四分之一,矛盾被距离磨平,她只会把开心的事情将给父母听。
直到大学毕业。
在那之前谢源源不是没和王君利吵过架,高中叛逆的时候更是双方气得食不下咽,但成年以后她妈很少这样找过她麻烦。
这两年大家心照不宣地回避大四那年发生的事情,父母无底线的迁就使得她一度怀疑,那些痛苦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她遗忘了遍布脸颊的泪痕,遗忘了失眠到天亮的夜晚。
于是她麻木地接受了一切,并且欺骗自己,她就是得过且过的人。
可伤疤分明存在。即使小心翼翼地呵护,当它被重新撕开的那一刹那,狰狞的肉芽会告诉她,那段痛苦是真实发生过的。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开门发现是孟松雨。
你怎么来了?谢源源问他。
昨天装鱼汤的碗我没拿回去,刚好现在有空,就过来取一下。
奥,原来不是想见我,谢源源腹诽。我给你拿,等会儿。
孟松雨以为她家没人,抱着尝试的心态敲的门。没想到谢源源在家,还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在她找碗的间隙,孟松雨问,今天怎么了?
谢源源背对着他,听到这句话眼泪直愣愣砸在地上。人最怕的,莫过于委屈难过的时候有人关心。她突然想到大学四年独在异乡的无助,和爸妈打电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不想他们一起无谓地操心。想到刚刚入学时踌躇满志,却一步步沦落平凡,勉强度日。又想到这一年多在公司惶惶终日,每一天都不过是前一天的重复。
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啊。
叔叔,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
这是和谢源源重逢以来,孟松雨第一次没有因为这声叔叔而跳脚。他没来得及反应女孩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听她这样说立马反驳,你很棒。
孟松雨深思熟虑的答案在谢源源眼里显得极其敷衍,没有缓解她的焦虑,她哭得更大声,肩膀一抽一抽,直接能掩盖住外面偷偷放鞭炮的声音。
你说,我要不要,重新考研呐?
孟松雨将她轻轻揽入怀,嘴唇抵着发顶,他的话顺着胸腔传给谢源源。
我给不了你答案。你人生的每个选择都要自己去做,路也要自己去走。如果你能在设想它所有的结果后,还愿意为它破釜沉舟,那一定是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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