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子安看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不是储君的人选,圣上是聪明人,心底自然一清二楚。
四皇子以及底下几个皇子,程子安不大了解,立储的事情太过敏感,他现在有正事要做,绝不会去碰这一潭深水,故而只静静听着黄内侍絮絮叨叨。
夹道里寒风迎面吹,黄内侍袖着手,躬身躲了下脚,道:“这鬼天气,真是冷得很,夜里圣上又会咳嗽,彻夜不得安生,我们且快些,等下太医正还得去给圣上请平安脉,我得亲自守着煎药,伺候圣上服用。”
圣上身体不好,长命的帝王向来不多。
程子安垂下了眼睑,忙加快了步伐,笑道:“云州府的天气比京城还要寒冷,京城暖和些,我已经习惯了,未曾考虑到黄大叔,黄大叔莫要怪罪。”
黄内侍便借着话,同程子安说起了云州府的闲事。穿过护城河桥,来到六部衙门的官廨附近,程子安听到有人喊他:“程子安?”
程子安转头看去,见方寅从户部衙门疾步而来,他停下脚步,笑着颔首。
方寅走近了,同他与黄内侍分别见礼,道:“先前我听说,你回了京城,还以为他们看错了人,没曾想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不提前招呼一声。”
程子安道:“我刚进京,先去面了圣。进京之后就能见到,还招呼作甚,你瞧,这不就遇到了。”
方寅说了声倒也是,问道:“你可是回驿馆,等下晚间你可有空?”
曾尚书尚在任上,程子安估计方寅还不知晓他升任户部尚书之事,此事圣上也未曾声张,谨慎地道:“驿馆过年时住着不方便,我寻个宅子住。待我安顿下来,再给你下帖子。”
黄内侍立在一旁,方寅拘谨地道:“你先去忙吧,带你安顿下来,我再来寻你。”
程子安同他道别,走了一段路,黄内侍回头看去,道:“你这同乡方郎中,倒是个好人好官。”
好人好官在朝堂中枢,算不得是夸赞。
程子安说不出的感慨,道:“方寅以前家贫,比起出生在世家大族之人来说,读书增长不了多少世面,算得上先天不足。考中春闱之后,进了翰林院,后来调入户部,户部掌管天下财赋,一堆的钱财账目,估计他会看得头晕眼花,如何能对付一堆七窍玲珑心的同仁们。”
黄内侍道:“这穷苦人家的孩子,在投胎时就落败了。方郎中在户部,想要熬出头,难呐!”
想着方寅前来云州府的过往,程子安微微笑起来,道:“端是品性这一块,方寅就胜了九成九的官员,他应当熬出头。”
黄内侍知晓程子安进京的缘由,身边官员来来往往,他未再多言,同程子安一起出宫到了位于玉带巷的宅子。
巷子清幽,宅子位于巷子最深处,到了门前,一个哑巴老仆前来开门,躬身相迎。
黄内侍摆手,老仆便退回了门房,他与程子安两人走了进去,道:“老林也是阉人,以前不哑,一场病伤了嗓子,能发出一些声音,他恐人嫌弃难听,就不再张口了。我见他可怜,将他安排在这里守在宅子。老林忠厚可靠,不过你以后住在这里,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门房可不能是哑巴,我给他另寻去处。”
既然是黄内侍的人,程子安也没甚见不得人的地方,道:“就让老林留着吧,无妨。”
黄内侍笑道:“你无需勉强,先留着一段时日,不合适就同我说。”
宅子前后共三进,屋子宽敞明亮,收拾得一尘不染,香暖宜人,紫檀双面绣的屏风,绣着的兰草栩栩如生,雅致又名贵。
圣上出宫的歇脚处,果真不同凡响,程子安看得满意不已,笑眯眯道:“以京城的宅子价钱,我的俸禄肯定住不起如此华丽的宅子,待到进宫时,我得再好生谢主隆恩。”
黄内侍笑道:“曾尚书的宅子,那才叫富贵,三进的宅子罢了。”
以前程子安混到王相府上住过一段时日,假山湖泊,院落一重接一重。
宅子的价钱算不得贵,宅子宽敞了,需要大量的仆从人手打理,伺候,这些开支才占大头。
以王相的俸禄,估计也捉襟见肘,但他与京城的好些达官贵人,都住进了华屋。
圣上肯定知晓,但他知晓了,也只能视而不见。
毕竟,“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黄内侍同程子安说了几句话,交待了老林,就急匆匆回了宫。
程子安趁着难得清闲,晃悠悠出了门,穿过巷子,朝着朱雀大街方向走去。
驿馆在朱雀大街西不到两里路,程子安打算逛过去找老张莫柱子他们。
阴天的朱雀大街,街上行人稀少,马车却络绎不绝,在铺子前停下,贵人在仆从的簇拥下,被伙计迎了进去。
程子安望着矗立的天香楼,想起同明九施二他们前来用饭的时光,惆怅刹那,拉紧衣襟离开。
“程哥!”
身后一声大喊,程子安回头,见彭虞惊喜地望着他,猛地拍掌道:“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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