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了。
慕念风尘仆仆,晚上十点,终于赶到望乡镇。
小镇上的人睡得早,才十点钟,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路边也只有零星几家小店还开着门,灯光微弱几乎不可视物。
明晃晃射出去的车灯将寂静又黑暗的街道划出一道口子,慕念捶了捶酸疼的肩膀,而后捏了捏已有些麻木的大腿。
太晚了,找个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聂野。慕念并非与慕渊商量,开口就是一贯的命令语气。
慕渊似乎早已经习惯,说:行。
车子停在路边,慕渊掏出手机熟练地搜索附近酒店,一连输入几个熟悉的酒店名称,都是显示暂无相关酒店。
他越搜越觉着烦躁,侧身回头将手机搜索页面展示给慕念看,鄙夷道:这种地方,连个能住的像样酒店都没有,没办法,选一个这页面上推荐的宾馆凑合一夜行么?
慕念咬了咬唇,横眉道:你还不如让我在车内凑合睡一晚。
随便,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慕渊无所谓地坐正身子,将手机收回去。
慕念忍了一天的委屈和怒意瞬间上涌,二十年了,她何曾身处过这种境地,来到一个陌生又落后的地方,奔波一天连个满意的栖息地都找不到,还被慕渊这样随意对待。
哄一哄她,她或许也会考虑去宾馆住一晚的,说随便她?想丢下她?
慕渊!我爸爸让你陪我来,就是要你照顾好我的!你什么意思?你打算把我一个女孩子丢在车里,自己去住宾馆吗?!
车内昏黄的灯光照在慕念脸上,车外是一片死寂,怵人的黑暗。
她生气时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会显出令人无奈的傲慢与天真,两种特质杂糅在一块儿,竟莫名地融洽。
慕渊回头,见慕念蹙眉,脸上一副委屈到要哭又强忍的傲慢模样,他一时也有些懊悔。
说真的,开这么几个小时的车,累得要命,现在别说宾馆了,随便给他个地儿他就能呼呼大睡,他已认清现实,在这种穷乡僻壤,有宾馆有床都算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机会?
累极,有时说话也不过大脑,顺口就说出心中所想,完全没意识到会惹得慕念发大小姐脾气。
唉,姑奶奶,我真没把你丢下的意思,这不是你自己不乐意住宾馆吗?
他素来对身边女人没什么耐心,女友耍小性子都懒得费心思哄,给钱解决,向来都是立竿见影。
见慕念这幅样子,慕渊同样也觉得心烦,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慕念,他总不能拿钱砸她让她安静,慕念可不是他可以随意对待的女人,他只能压下心烦去哄。
念念,我错了,真错了,原谅哥哥这一次,我刚才那是开一天车有点累了,心情有点不太好,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顾虑,也不是真要丢下你。
慕念见他哄自己,理也不愿理,双手抱胸,把小脸别往一边,娇气冷哼。
现在才想起来哄人,晚了。
慕渊只能继续温声细语道:念念,咱们都累了,这地方只有宾馆,我知道你觉得宾馆不好住,卫生条件可能不达标,但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车里比宾馆更不适合用来休息,你就委屈一下,住一晚宾馆,嗯?
慕念瞥他一眼。
慕渊再接再厉道:哥哥求你,念念,你饶了我好不好?
哼,我就原谅你一次。慕念看慕渊态度诚恳,便也不再端着姿态,她瘪瘪嘴巴,挑一家干净点儿的。
嗯,遵命。慕渊说完,拨弄着手机回身拿起一侧的烟盒,摇了摇,空了,将头伸出车窗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念念,你在车里待会儿,我去前边儿那个商店买包烟。
慕念往前看了一眼,十几米外,确实有个亮着微光的小店,她声音闷闷地:嗯。
慕渊关窗下了车,往小店走去,身躯很快消失在车前灯照射范围外,车内只剩慕念一人,慕念才真正觉得害怕,这小镇太静了,连路灯也没有亮,实在暗得奇怪。
首都不会陷入黑暗,即使是在那样微尘漫天几乎不可视物的雾蒙蒙的日子,一到夜晚,霓虹灯光亮起,都市男女都可以日以继夜在永昼中狂欢。
而这个叫做望乡的小镇,似乎只能靠着天幕上星星月亮发出的微弱光芒照明,黑暗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毫无阻碍地越发无边无际。
慕念从包里翻出手机,闲着无事便自己聚精会神挑起宾馆,虽然都不满意,但也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找个最优的凑合一晚。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天气预报,慕念下意识点开。
气象台xx年03月20日22时15分发布大风蓝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24小时内我县大部分镇将受大风影响,平均风力可达6级以上(阵风7级以上),伴随着局部暴雨,请注意防范。
她抬头从天窗看了看夜幕,天上没几颗星星,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大半。
怪不得这小镇今日暗沉沉的,唯一的天然照明设备在今天压根起不了一点儿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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