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
远处沙丘上赫然显露了那道跨马而来的颀伟身影,身上深袍紧束,隐隐沾带血迹,手持弯刀,一路疾驰而来。马是敌人的马,刀也是敌人的刀。
她心口猛然一跳,立即朝那里跑去。
忽而左侧丘上一道人影冲来,舜音愕然一惊,扭头看见一名处木昆兵卒,为不出声响竟弃马追到了此处,下意识摸到腰间匕首。
对方张狂冲至眼前,手里弯刀举起。
舜音来不及思索,手随眼动,匕首拔出,侧身一让,又反身欺近,不管不顾地一刺。
鲜血溅了她一身,淋过匕首,沾到她手心,又一滴一滴落入沙中,她愣住,看着眼前的人倒了地,有些失神。
余光里,奔来的马更快了一分。
蓦地右侧又扑来人影,舜音回神,才发现还有一个。
下一瞬,快马带沙而至,一刀划过,这一个也倒了地。
舜音如被惊醒,立即快步走去。
穆长洲快马冲过,回身一停,自马上一跃而下,大步而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一下撞入他胸膛,急喘着,有些怔忪:“我应是杀了人……”
穆长洲扔了弯刀,一手拿了她手中匕首,在衣袍上拭去血迹,又握住她手在衣摆上用力擦拭,沉声说:“你没沾血,人都是我杀的。”
另一手始终按在她背上,他心有余悸,直按到她后颈,闭了闭眼,喘口气:“没事了。”
沙丘在眼里一望无际, 似乎远无尽头。
甘州跟来的两名兵卒已经退去,饮水的马已被牵来,先前的危险仿佛从没发生过。
人继续往东南向而行。
舜音坐在马背上, 人被穆长洲拥在身前。
先前他将马牵回,毫不停顿地抱着她送上马背, 跟着翻身而上, 即刻就走, 几乎没给她时间反应。此刻听着马蹄一下一下踏过沙子的细响,她心底才渐渐平静。
穆长洲将她那柄匕首收在了自己身上,一手揽着她腰,一手牵着另一匹自敌人那里夺来的马, 垂眼看她:“现在好了?”
舜音眼神动了动,轻轻点头:“想起那是处木昆部的人,就不算什么了。”
“不错,那只是杀敌。”穆长洲说完,却又敏锐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一丝冷意, 想起当时贺舍啜说她面善, 忽问,“你与他们有渊源?”
舜音脸色定定, 扭头看他一眼, 将话抛了回来:“那里有个与你有渊源的,多个与我有渊源的也不奇怪。”
是在说令狐拓。
穆长洲盯着她的乌发:“他与你说什么了?”
舜音启唇,说他不过一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却又没说出口:“他说与你私仇太深。”
穆长洲冷笑:“确实私仇太深。”他没有往下说, 转了话,“不过你若留在他那里更好, 至少安全。”
舜音蹙了蹙眉,淡声说:“我一人安全有何用,你若折了,我先前许多努力就都白费了。”
腰上忽而一紧,是他揽着的那只手用了力。他声音低沉许多:“还不如不说。”
力道太重,舜音不禁合住唇,竟觉他带了不悦。
穆长洲抬头看了看周围,声抬高:“那只能随我再做一事了。”
舜音还没问,他已停下,偏头凝神看着远处。
知道他是在听四下动静,她没有做声。
过了一瞬,他才说:“稍后前行,你帮我记着路,以免我们回不来。”
舜音环顾四周:“这可是沙漠之中。”
“无妨,我信你。”穆长洲策马往前。
一路似在向南而行,但也只是开始。
因为开始还能分出方向,后面就难了。
舜音一边走一边记着路径,眼神扫视,几乎片刻不停,奈何沙丘连绵,大多看来没有区别,她不得不全神贯注,丝毫不得放松,才能将这一路所见都刻入脑海。
头顶日光早已淡去,沙丘之间感受不到一丝风,干闷无比。
直到马停下,穆长洲下了马背,手臂箍着她腰,将她挟下马背,她才从强记之中回了神:“到了?”
穆长洲点头,攥着她手腕,往上走,直上面前一道又高又陡的沙丘斜坡,到了丘顶,终于有风吹来,周遭干闷一空。他拉着她蹲下,远远望出去。
已是沙漠尽头,却无法从这尽头处出去,因为尽头之外是一片戈壁荒野,往前很远才有了绿意,而绿意之上,远远可见一片连着云般的白。
是一片白色围帐,院落般围绕了一圈,里面似有十数座小毡房,中间还扎着高高的一顶圆顶毡房,高而显眼,如众星拱月般矗立。
围挡之内有不少人走动,如在护卫,实在太远,看不清模样,但走动架势很像兵马。
舜音眯眼细看,才看出大概,想了想此间方位,离北原而来是一路往东南,又想起先前得到禀报说西突厥可汗与可敦往东南向而去,暂时停靠在河西外围,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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