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四天的雨水,在年尾最后的五个小时,终于停下,给予镇民足够筹备庆典的时间。
码头与木屋,并不远,只相隔几步。搬运东西的脚步声、讲话声,欢快地从窗前间次经过。
午觉中的简牧晚被吵醒,在床上捱了片刻,后脑发涨,缓慢地起身。
洗面奶的泡沫被水流冲走,擦了擦脸,抬起头,秀气的杏核眼,眼皮微耷,目光有一些懵然的柔软。她不喜欢这种眼神,好欺负,也容易被欺负。混乱的异国街头,总有不怀好意的手,朝这种视线的主人伸出。所以,她习惯仰起下巴,把目光抬高,傲慢地推开周围的一切。
她明白自己的弱势。
不过,相熟以后,楼思青说她很容易没有朋友。
——“像被欠了五百万要前去讨债的冷酷杀手。”是她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形容。
可是,描述应该不够准确。要不然,蒋也怎么还能站在面前,自如地扯出一个笑,讲我是她的男朋友。
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她走出卧室,需要水分来保持头脑的清明。
客厅角落摆放的登山包不见踪影,吉娜已经离开,那张宽敞的横排沙发,换作蒋也盘膝坐在上面。低头,正在看手机,指尖有节奏地一划、一划,鼻腔低低地哼歌,节奏吞在鼻腔底,含糊,后颈骨凸起一节,上下小幅度地晃。
觉察到来自走廊的视线,他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甩开的发尾。
傍晚的跨年集会,简牧晚认为上一次的谈话中,并没有同意。可是,一觉醒来,听见外面欢快的气氛,她心中的天秤,选择“参加”的那一边,可耻地更沉一点。
没办法张口,她闷坐在餐厅,在那本留言簿上练习速写。从后向前,厚厚的a3笔记本,被她画了一半。翻动的时候,像一副时间流动的风景。
笔尖被磨圆,纸张上铺开的铅色渐渐加深。
在第五次去厨房削铅笔的时候,客厅里,终于传来棉拖鞋踩地的轻响。
靠近,蒋也出现在厨房的门边,她的余光中。手臂搭在墙壁,头抵着,垂下眼睛看她。
“走吧?”
“去哪?”她明知故问。
“跨年,”他的手指蜷在掌心,无意识地挠着,“十点,差不多了。他们开场有一些其他活动,可以一起看看。”
小刀重新簌簌地刮起木屑,她低下头,鼻腔哼出一声,嘴巴却在阴影里愉快地呶起:“不去。我要练习速写。”
一片木屑跌进垃圾篓,铅笔被伸入视线的两指夹走。
“去吧。”手掌按住瘦薄的肩膀,隔着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半哄半推地,把她拉起来。脚尖相对,他的呼吸吹动头顶的发丝,“现成的布景让你写生,不去?”
肩膀动了动,搡开他的手掌。简牧晚的嘴唇抿成一道刻薄的直线,缄默地盯着他。
而蒋也知道这是松口的前兆。
他耸了耸肩,“好吧。吉娜为了答谢我们,还准备了通灵的蜡烛,辅助许愿,据说这样能够和月亮链接更加紧密……”
“只能我自己许了。”最后,他露出一个扼腕叹息的表情。
然后,他听见小刀扔在流理台上的声响,咣当。傲慢的下巴,顺理成章地高高抬起,“我让她住进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个愿望我来许。”
绒质毛衫撞过他的手背,走进卧室,留下微微扎痒的触感,像一盆软刺的仙人掌。蒋也伸出手,拇指慢慢地蹭过那里,唇角无声地提起。很快,又在她利落地披上大衣时,消失。
她夹上留言簿和铅笔,催促似地跺了跺鞋跟,“走吧。早去早回,我困了。”
被大雨困宥的节日气氛,在今晚彻底地释放出来。短暂的几个小时,湖边的灌木丛,被挂上明黄色的灯带,明亮、温暖,码头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湖风一吹,夹杂远处的欢声笑语,传来,热意湿润。
支起布棚的酒吧,生意兴旺,挤满了镇上的居民。
两只玻璃杯装的啤酒,被路过的酒保,嘭地放在吧台上,白沫涌动。一杯握在蒋也手里,一杯送到简牧晚的眼前。
她皱了一下眉,“我不喝。”
“拿着就行。”他塞进她的手里,“跨年夜,气氛需要。”
沉甸甸的杯子,让她不得不暂时闭上嘴巴,双手捧着。冰块在里面相撞,轮廓浮动,叮当哗啦。
酒吧的外面,吉娜正在和朋友热切地聊天,嗓门震天。看见他们,立刻热情地挥舞手臂,挨个介绍。
那些通俗的“andrea”、“ga”一类的名字,简牧晚听完,便忘了哪张脸对哪个人。倒是蒋也,融入得很快,起了一个关于篝火的话题,热络地谈了起来。
简牧晚没有兴趣加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棚边的角落,摊开留言簿,观察形形色色的人,随手留下动态的轮廓。
篝火旁突然传来欢呼声。
余光去瞥,鼓点强劲的民调,从一旁围坐的吉他手里传来,传统的小镇舞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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