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标点符号。
那行字在祁盛眼皮子底下很快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又出现,祁盛的心情在哀伤、喜悦之间反反复复跳转,直到这行字再也没出现,他才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感到心如死灰——他和余好的聊天框中依旧只有自己发的那句“新年快乐”。
已是深夜,尽管有灯仍未熄灭,但却静了下来,祁盛再听不到半分喧嚣热闹。
他放下手机调低座椅半躺下来,睁眼望车顶,沉默的样子显得有些认真,就像是在想事情。后来,在这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声的车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又很早醒来,天尚蒙蒙亮的时候启动车子走了。
在今天,在明天,在以后的每一天,祁盛都会想起来自己在新年的这一个晚上,他睡觉之前脑海里充斥的那个意识——
余好在那头犹豫许久,是想跟他说点什么吧,或许就是他想要得到最终却未等来的那句“新年快乐”呢。
…………
两个星期后,余好重新回到水果店上班,老板娘仍在坐月子,老板忙着照顾她和孩子,几乎是将水果店完全交给余好打理。
尽管每天来店的客人不多,但需要余好忙的东西还是很多。她要做好店内卫生清洁,完成水果的陈列摆放,接待顾客结账收银等。通常一整天将这些事情做完,忙得她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正是她所需要的,没有时间发呆,她就不会总是想七想八——想她已经失去了的,或她还有但快要失去的。
往往想的越乱七八糟,她就越不可控地情绪低落,需要吃的药就越多。
现在,余好刚给一位客人结完账,手机就响起了电话铃声。一接通,对方没等她开口就急忙说了起来。
“什么?”余好笑意瞬间敛去,她握紧手机,这样问道。
…………
发高烧且不退。
坠积性肺炎很严重。
各个器官进入衰竭状态。
这是在电话里,医生跟余好说的,关于姜秀的病况。
“家人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在icu外,医生摘下口罩后面对面跟余好说的。
余好没回应,良久,才缓慢点头,可那时候医生早就离开了。
其实余好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在六年前知道姜秀出车祸的那天。尽管那时候姜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余好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做着姜秀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准备——
她只有做足准备,等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不会难以接受到悲恸欲绝。
可百分百的准备,她似乎只做到了百分之九十。
余好指甲抠着掌心,她不让自己眨眼,把目光聚焦在姜秀戴了氧气罩的脸上。她不再漂亮优雅,如今脸上只显憔悴病态。毕竟已经闭眼睡了六年了。
睡的时间长到,余好已经忘记她的瞳色究竟是什么颜色,她睁眼到底是什么样子,以及如果她笑起来脸上是哪种神态。
逐渐的,余好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姜秀的脸像是隐于朦胧的一层雾里。余好眼睛一眨,姜秀模糊的面庞又清晰起来。
——姜秀睫毛抖动个不停,随后将沉重的眼皮微微掀开,余好看清了,也终于想起来,她的瞳孔颜色是深褐色。就像是梦一样,她睁眼了,还慢慢扯动嘴唇,对余好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这个笑容里包含什么意味,余好暂时品味不出来。她动了一下嘴唇轻轻喊了一声“妈妈”,并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来以及姜秀有没有听到。
接下来,余好看到姜秀嘴唇微张,好似要说话。于是她俯身靠近。
姜秀的气息很微弱,嘴里发出的声音极轻,更何况还隔着氧气罩,但心有灵犀般余好在那一瞬间清楚她说的话。
她说:“对不起。”
余好笑,一笑眼泪就掉下来,她回道:“我原谅你了。”
视线又变得模糊,这一下,余好再也看不清姜秀的面容了。她抬手擦掉眼泪,再次视线清明的时候,眼里见到的依旧是那个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姜秀。
她不曾睁过眼。
良久,“叮——”的一声长鸣响起,余好机械地偏过头看,心电图机上显示一条平直的线。
在失去亲人这件事情上,她恐怕连百分之五十的准备都没有做足……余好想。
走廊有走动声,关门声,说话声。
“哎呦,这个冬天怎么还没过去,冷得我都受不了了。”
“听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可能还会下雪呢……”
这个冬天比往年长。
而春天仍旧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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