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意外地踩住了身后那个人的鞋尖。
她下意识地躲闪,回过头去张望。
程瑰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顾淮明叫了一声:“今天人可真齐。”
程瑰的手一直在发抖,死死攥着大腿外侧的校裤,纯棉布料的褶皱异常显眼。
乔稔快步走过去,将程瑰死死护在身后,怒目盯着顾淮明手里的镜头。
顾淮明的视线直直穿过乔稔,落在程瑰的身上。
程瑰被他冷色的眸光一闪,登时向后退了一大步,硬生生地撞上了背后随意堆放的课桌椅。
最上层的椅子翻倒下来,椅子腿在落地时与地面发出一声摩擦的巨响。
极其刺耳。
镜头画面在四个人的脸上逐一划过,赵小舟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色沉下来,她甩手就要走。
“小舟。”
程瑰的声音颤颤巍巍,像是从其他空间飘散而来的悠远飘渺。
程瑰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眼神努力地在赵小舟脸上定住,然而底气还是很孱弱:“小舟,你可不可以——”
话没有说完,被顾淮明轻易打断。
程瑰的声音断续听不清楚了,赵小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多管闲事,转身夺门而出。
“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赵小舟头也不回直走到老远才停下来,做了好几口深呼吸才感觉到平静。
韩骁尘手抄在校服裤兜里,跟着她过来,低头笑出来:“怎么样,好玩儿吗?”
赵小舟沉默不语,韩骁尘的笑容在脸上慢慢出现:“跟我就别装了。”
“乔稔怎么会和顾淮明……”
赵小舟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继续往下说:“还有程瑰,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的反应在韩骁尘意料之中,他回头朝杂物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全是不屑,嘲弄道:“倒像是我这个姐姐干出来的事。”
品学兼优的好姐姐。
早些年,韩骁尘的父亲再婚,乔稔便是女方带来的孩子,比他大两个月。
平时他们的交集并不算多,只是因为父母的结合强凑在一起的人,又算什么亲人。
何况有了这个品学兼优的姐姐,就更衬得他生性顽劣,一无是处。
韩骁尘从来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从今天起,便不一样了。
他知道了乔稔的秘密。
发现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无懈可击的天之娇女的秘闻,远比任何事情都来得有趣。
赵小舟从方才的荒诞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些事情。
或许从今以后,乔稔再也不是那个像一张白纸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不容染指的乖乖女了。
赵小舟这样想。
傍晚的天空依旧阴沉,飘落的雨丝若有若无。
凉意并不怎么明显,反倒是潮气涌了上来,闷闷的,黏腻的。
这一片的老房子已经有四十年了,红色的墙体有的地方已经褪了色,暗暗的红色随着天渐渐黑下来而让人分辨不出。
六点,路灯亮起来,一片市井之气。
谁家呛炒辣椒的味道从半开着的窗户里飘出来,呛得人直咳嗽,油烟熏得睁不开眼睛。
赵小舟就是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
她慢吞吞地走,早已不顾校服外套和头发被这浓重的油烟味缠上来,四十几分的地理卷子被抛到脑后。
每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她都不免想起那些或许现在看来很遥远,但几乎会转瞬就来到眼前的未来。
虽然像她这样的人,配不上什么美好而纯粹的未来。
在这样一栋栋低矮错落的老房子里,她已经生活了九年,或许以后还要继续生活匆匆几十年,像这里的许多人那样。
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就搭上一生。
多么平凡,多么无奈,多么可惜。
赵小舟站定在一滩污水渍旁,抬起一只脚,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忍着恶心擦掉了鞋底沾上的粘痰。
狭窄,逼仄,令人作呕。
连空气在这条小巷子里都染上那些鱼龙混杂的廉价味道。
她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目光流连在头顶那些横七竖八交错搭在一起的电线,将一整片天空分割成无数大小不一的小块。
像拼凑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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