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如何长大,进宫,高力士宁愿忘记,他却不敢忘。
受到武皇看中,日子好过了些,一时得意忘形,方遭到奸人算计,惹怒武皇受了责罚被赶出宫。
遇到谭昭昭之后,她?对?他关怀备至,饭菜永远新鲜可口,衣衫软和?,屋子里暖香扑鼻。
无论吃穿,皆要先?征询他的想法,喜欢才会给他。
除了糖。
谭昭昭每日只肯给一些,吃完之后,总是追着他漱口。
絮絮叨叨,像是阿娘一样?。
流民?杀来时,阿娘死命护着他。模糊惨痛的记忆中,惟余阿娘的眼泪,她?抱着他哭,一遍遍唤他。
再也不能沉溺下去,他只是个阉人,阉人唯一的出路,便是伺候主?子,一步步往上爬。
他亦是冯氏后人,是深受世人敬仰先?诚夫人的子孙。
爬到最高处,替爹娘平反,洗去先?诚夫人因此蒙受的污蔑。
报答她?曾给予的温暖。
高力士手掌在衣袖里紧握成拳,努力挤出笑,望着谭昭昭,道:“九娘,我?不能再留下来。你我?皆在长安,来日方长,有无数的新年?节庆,待那时再聚。”
进宫之后,陪伴在贵人主?子身边,哪有自己的闲暇。
谭昭昭暗自叹息,到底没再多劝,亲自起身送他出门。
千山提着他的行囊,不过短短的时日,他居无定?所,一身伤前来,离去时,已经有了一大包袱皮的行囊。
寒风凛冽,天上的乌云流转。高力士视线从千山手上掠过,眼里的明亮,驱散了冬日的阴沉。
来到门边的马车边,高力士再次深深作揖:“九娘,大郎,就此别过。”
谭昭昭微笑,朝他挥手:“有空时就回家来。找不到我?们,就去西市酒庐里找雪奴。还有西南角的宅邸。”
高力士听着谭昭昭将她?在长安所有的住处,能找到她?的地方悉数再次告知,回家两个字,击得他鼻子发酸。
他忙转过头,悄然拭去眼角的泪,不敢再逗留,慌忙上了马车。
千山驾车,缓缓驶离。
高力士将行囊搂在怀里,想要回头,却又死命克制。
“来日方长呢,以后定?能同九娘一起过年?。”高力士埋在行囊中,喃喃念叨。
他其实亦知道,此生估计再难有机会。
除了永别那一次。
张九龄敞开大氅,将谭昭昭包裹进去,温声道:“回屋去吧。”
总有离别的一日,谭昭昭嗯了声,躲在大氅里避风,张九龄身上的暖意,驱散了她?心里的惆怅与不舍,道:“快过年?了呢,过年?时,要准备屠苏酒,桃符,好多好多的东西。”
他们第一次在长安过年?,两人独自在一起,清净又难得。
正月张九龄就要考春闱,他本来准备再等上一年?,去年?到长安时,走动了解了一圈之后,打定?今年?就考。
寒门士子的升迁之路,除了科举之外,就是机缘。
机缘太?过捉摸不定?,难得。局势不明朗,张九龄恐自己一不小心扎进了漩涡之中,歇了那份心思。
要是得幸考中,应吏部试后,寻个芝麻小官的差使做起,好过空有抱负。
张九龄最喜听谭昭昭说些家长里短,待到出仕之后,差使再清闲,也不似如今,能成日呆在一处。
一生很长,却又转瞬即逝。
明年?的新年?,他要是出了仕,百官皆要进宫庆贺,就不能再陪伴着她?。
张九龄道:“昭昭,还有面具,年?三?十要出去驱傩。”
谭昭昭抚掌笑道:“对?呀,还有驱傩,我?怎地都忘了。不行,明日我?要去寻雪奴,我?们一同去买些面具。大郎喜欢什么样?式的?”
进了屋,张九龄脱下谭昭昭肩上的风帽,跟着她?进了卧房,道:“无论何种样?式皆可。昭昭喜欢甚,就买甚吧。我?陪着昭昭去。”
谭昭昭走到箱笼前,准备拿些零散的钱出来,闻言转过身,斜睨过去,道:“我?不吃酒,你去做甚,在家中留着读书!”
张九龄伸手去戳她?气鼓鼓的脸,淡定?地道:“昭昭休得恼羞成怒,不过些许时日未吃酒,就这般忍不住了?”
月事的日子,谭昭昭忍着滴酒未沾。她?去找雪奴,的确想同她?一起吃酒,顺道问她?可要一起过年?。
谭昭昭哪肯承认,狡辩道:“我?是问雪奴,她?可要同我?们一起过年?。年?三?十,她?孤零零一人大郎,你可介意?”
雪奴是寡妇,她?没了娘家亲人,就是有娘家亲人,世俗规矩是寡妇不吉利,过年?时不能回去。
张九龄无奈道:“昭昭,我?何时讲究过这些,真要冲撞,不吉利,我?要是寡妇这般被嫌弃,就干脆回去报仇,将他们全部冲撞,祸害了。”
谭昭昭哈哈大笑,主?动亲了下张九龄,夸道:“大郎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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