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与我约定,拉斐尔问起,会让两个保镖撒谎说我去底楼花园闲逛。
既然演戏,就要逼真。
我特地走到楼层的另一侧乘坐电梯下楼,在充满寒风的园景中找到一处圆凳坐下,坚持着用手机跟顾之昭聊了半小时的天才重新回去。
祁岁知待在父亲病房内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少,待我越过走廊再遵照标志提示转弯,将病房牌号收入眼帘时,他和拉斐尔正一人一边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
姐姐,花园好看吗?
拉斐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暗示我挨到他手边去,他们之间可以坐得下两个人的间隙显得更加空旷,这家医院除了心脑血管疾病治疗方面世界首屈一指外,楼下的花园也是请一位隐退的园林大师设计的。
我很想知道父亲在祁岁知那里说了什么,却也不好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对其中某个表达出过分的亲近,便挑了一处两边距离差不多的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回拉斐尔道:是不错,坐了一会儿心情放松不少。
我也是这么想,祁叔叔待在这里养病,能下地走动的时候,还可以由护工推着下楼逛一逛,看看风景,对身体恢复或多或少有点好处。
拉斐尔后续絮絮了些什么,我无心仔细分辨,白慕于我面前剖开的赤裸现实,又叫我不知如何笑靥以对,散漫点了点头,口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应和声。
他见我敷衍得无趣,颇为委屈地蹙眉抿起嘴,衬上削弱稚气逐渐显山露水的面容,又有些怪异的惊艳之美。
你乖,等等再说这些,我先把正事问了。
按捺几欲破开平静眸光的复杂思绪,我强迫自己伸出手,像拉斐尔安抚我那般,拍了拍他玉质无瑕的手背,才转头对祁岁知殷切道,哥哥,爸爸还好吗?
当然好,我陪着坐了会儿,喝完卫姨送来的营养汤,他又躺下休息了。
祁岁知觑着我向拉斐尔靠拢的手,唇畔挑起笑弧,虚虚一层悬浮面孔,只是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原谅拉斐尔的?明明之前看见你们醉酒后的行为气成那样。
是了。
他悬在心间的疑惑,总要找个适当的时机戳破。
父亲说
父亲说,好歹是从小养大知根知底的孩子,同咱们家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真要追究起来算不上姐弟乱伦,只是当时伤口恢复得不太好,震惊之下才会晕倒的。
我截断拉斐尔的话,把早就和父亲商量好的借口摆上台面,如今醒了,看见拉斐尔刚料理完祖父的葬礼,又急匆匆的前来照顾,自己眼圈底下一片青黑都顾不得,冲着这份孝心,就是有什么气也消了一半了。
哥哥应该能理解吧,
我说到后半截,语音跟着低落下来,仿佛雨后屋檐下将坠未坠的雨水,情绪化作尾稍饱满低垂的弧度,却迟迟不见滴落,当一个人剩下的日子不多的时候,什么生气高兴之类的感情也就看得很淡了。
祁岁知算天谋地,热衷将人性解构至一览无余。
我在他面前耍心眼、拼心机,无异于班门弄斧自比小丑,倒不如索性耍赖,卖痴卖惨来得容易顺畅些。
他果然无言,纤长漆黑的睫羽深深垂落,几乎要停靠在倦色半掩的下眼睑。
还有一两年,说不定还有办法的。
又是这套说辞,我面上扮着苦相,喉底差点冷笑出声。
以为我浑浑噩噩、懵懂无知,不晓得你们背地里的心思。
就算真有什么突破疾病、延长寿命的技术,也恨不得彻彻底底藏起来才好。
我嫌祁岁知娴熟演绎出来的关切虚伪,不愿再继续盘旋这个注定没有结果的话题,便吸了吸鼻子,将流溢鼓动的情绪略作收敛,声音低哑可怜:就算哥哥不同意我一直留在英国陪伴爸爸,最起码我也要待够一个月再回去。
一个月,是有点久。
祁岁知的答复想也没想,下一秒就追着我的尾音而来,不过我会陪着你,一个月再回去也一样的。
我就知道,祁岁知肯定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要不是提前结盟杨善终做了两手准备,我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进行远走高飞的计划,他就把我的路彻底堵塞。
但我仍不死心,想试试他对我的控制欲到底有多强。
没关系,你先回去好了,卓承的公务要紧。
愿愿,只许你做孝顺的孩子,还不许哥哥尽孝心吗?
相较我的小心翼翼,祁岁知显得无比游刃有余,简直把做戏两个大字锃光瓦亮贴在额头上,连安静在旁摆弄手机的拉斐尔,都忍不住挑起眉看了他一眼。
哥哥,真的不用
是不是你心里对我还有什么介怀?
又来了,又来了。
我装可怜,他一个站起来一米八十多的大男人装得比我更低声下气。
祁岁知要是进军演艺圈,还有现任影帝许安柏什么事!
这句话出口,叫我说没有也不是,说有更不是。
说没有,他会问为什么我不同意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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