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老家主在的时候,他能费心帮您看顾意大利的事项,老家主都去世了,您还不回去,有些东西我真的不好越俎代庖管理。
她在这里,我怎么回去?
虽然拉斐尔没有明说她为何人,但我无端清楚指的是我。
因着老家主对我们一家的恩情,少爷,我不得不说一句,大小姐这个人自私自利,只爱她自己,从小到大都拖累着您。
您得想想,您一心一意为她,她又把您当作是什么人?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意大利那头的事要紧,您千万不能再错失良机了。
拉斐尔沉默着,任凭白慕肆意抹黑我,始终不发一言。
我本打算轻手轻脚出去,当自己没来过,不欲把事不关己的秘密藏在心头,可拉斐尔提起我,白慕又反复贬低我,阵阵恼怒从思绪中袭来。
这些年,他表面上对我,比对正儿八经的主人拉斐尔还要恭敬,背地里却如此挑拨离间难怪他临去的眼神又冷又狠。
古人言知人知面不知心,实在诚不欺我。
搭在洗手池边的手紧紧攥成拳,思量片刻,我踮起脚尖,朝着谈话来源轻悄挪近了些,以便能够听清他们背后的言辞重点。
白慕贬低我不遗余力,我不做小人着实对不起他这番苦口婆心。
况且拉斐尔是计划中的重要环节,在我逃出生天前经不起半点波折和意外。
祖父去世,手底下有些人不安分,我是知道的。
像是为了呼应我准备偷听的决定,拉斐尔沉默到不能沉默后终于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还是如潺潺清泉般的清亮明丽,尾稍带着些蜜糖融化后的黏腻缠绵。
只是同我相处时语调轻快灵敏,对着白慕倒多了些上位者的慢条斯理。
不安分的,怎么处理,你跟着我祖父事情办熟练了,你决定就是。
也不光是不安分的,没了老家主,局面有些乱,需要您亲自约束。
局面乱,总有源头,你去抓出来,煽风点火的剁掉手指,费心谋划的打断四肢,或是扔下海喂鱼,或是浇到水泥桩里,有什么难办的。
轻飘飘几十个字眼,内容却叫我不寒而栗。
突然想起落魄时同原绍青吃的那顿饭,他笑我天真,认定拉斐尔的家世简单,背景清白,只在国外从事艺术行业,父母遭遇空难,除了祖父家里再没人。
我以为他说的另有隐情,无非是商场上一些不可与外人言的灰色生意。
没想到
脑海中的零碎画面交替纷杂,一时是拉斐尔年幼初来祁家时冷漠空洞的瞳孔,一时又是他长大成人后,留着自然卷的半长发,纯真无辜如天使的面容。
是的,天使。
他的长相媲美教堂墙壁上广受歌功颂德,为人间带来福音的神明,名字拉斐尔的来由,更是指向西方圣经中声名显赫的,象征治愈与守护的力之天使。
可笑的是,空有光明虔诚之名,内里奉行的却是险恶黑暗之义。
我捂住因惊讶而下意识张开的嘴唇,手臂上浮起细小而恐惧的颗粒,那头听白慕迟疑着回道:我去处理,怕是跟在老家主身边年资深厚的,会不服。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回罗马吗?
喉腔逸出短促笑音,拉斐尔的嘲讽赤裸,毫无遮蔽。
这也是老家主去世前唯一的心愿。
少搬出祖父来压我。
少爷,不,家主,
白慕顿了顿,并未退缩,他紧接着的话哪怕是我,都觉得被深深一刀扎进了心窝最痛处,您真的被大小姐迷惑了双眼,连祁蓝玉这个造成您父母悲剧,害得老家主夫人郁郁早死的凶手都顾不得恨了吗?
啪。
回应他的是清晰可闻的响亮耳光。
我从来没忘,但决不允许你再玷污姐姐一个字。
拉斐尔语气淡漠,仍是无波无澜,可我从中听出了一丝外泄的杀意。
我越发用力地捂住嘴巴,指甲陷入皮肉,生怕齿关磕撞的切切声惊扰两人。
等回罗马,属下会去领罚。
要不是为了帮助祁岁知得到祁家以及整个卓承的话事权,我怎么一直拖着不回去接手祖父的事业?
我听见拉斐尔的鼻尖重重呼出一段绵长的气息,让祁蓝玉亲眼见证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业,被仇人的儿子夺走远远不够,我还要曝光他和颜烟这对狗男女做下的丑事,叫他们丢尽脸面,遭到人人唾骂,像过街老鼠一样成为整个Z城的笑柄。
这才算解恨。
可要是大小姐发现
姐姐是姐姐,祁蓝玉是祁蓝玉,两者不相干的。我总有办法哄着她相信我,把所有错推到祁岁知头上就行了,反正姐姐对他恨得也咬牙切齿。
我利用他,他欺骗我。
就像首尾闭合的报应,一环扣着一环,一层剥开一层。
道不明当下的心情感受,说不难过是假的。
然而这难过深处,隐隐的,被一层可笑的如释重负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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