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估计要说好一会儿的话呢。”
临走前仍不放心,“烛灯我放在橱柜上,吹灭时要小心,不要打翻它。”
人刚一走,他就从床上一跃而下,担心鞋底踩在楼梯上发出声响,便只穿了袜子,蹑手蹑脚提起灯,把脑袋探出门外仔细辨听——
整座大宅现已沉眠,而他只是怕结子忘记了,去半路等等罢了。他一边默默说服自己,一边踮起脚尖,目不斜视走上楼。
楼梯转角处挂着一幅茜小姐的画像。他也是之后才听说,他来的那一天,正有画师上门替她作像。
画师以写实手法闻名,家中几代都为这家的主人们作过画。他们的作品此时正一个接一个,栩栩如生地挂在会客室的那面墙上。
他其实有些害怕,不是怕那些眉眼相似的半身像男人,而是怕眼前的这幅红衣少女。
她微微收敛下颌,歪过头,不屑又傲慢地与看客对视。橙色的火焰在她的脸上投下一抹长长的倒影,人明明是不动的,却在那不规则的画框里,每一处五官、每一寸皮肤,都如藏在水下,呈现出诡异波动的美感和鲜活。
这半年来他也见识过一些官员贵族,他们趾高气昂起来,总是会挺着肚子,撅起下巴,鼻孔和眼睛一起向下俯看。然而在他眼里,这般的气派到底差了些。但差在哪里,他也说不清。
后来有一天,这幅画挂在了这里。画里的少女神态活灵活现,手持金仗,姿态端方,穿茜红色洋裙,微卷长发披在身后,盐白的肩颈细骨伶伶。她的左手食指戴一只祖母绿戒指,和会客室里男人们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像是在看你,像是在打量你,又像是不看人,看着什么远方。他于是从那样目空一切的眼神中明白——她生来如此骄傲。
他一手提灯,一手去摸木质栏杆,一层一层移到二楼的走廊上。
他记得茜小姐的房间是在东向,墙壁没有挂画,沿途没有摆设,一条长长的铺了彩色地毯的走道直通向尽头的一个房间。
密厚的地毯踩在脚下,像是站在了新剪过的草坪上,脚心被搔出痒意,脚趾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左摇右晃地向那扇房门靠近。
走到门前,地毯的末端停留在身后一米的地方。四周除了手里一盏快要烧完的烛灯,短促幼嫩的呼吸,便再也没有任何光亮声响。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是结子,如果不小心惹了茜小姐生气他当下心生悔意,可是刚要转身离去,却被门内传出的说话声音拽停脚步。
只看一眼。如果结子不在,我就马上离开。
他这样想着,一手虚伏在门上,慢慢地,把一侧的眼睛贴在了锁孔上——
屋里没有点灯。月色明亮,照出窗边雪白的衬衣,锋利的银色画笔勾勒出年轻秀美的轮廓。
男人半跪在地上,双手捧住一只赤裸的脚。他仰起头,露出颈间的黑色项圈和喉口处一条长长的金色锁链。折射出的光泽有着和月亮一样冰冷的温度,笔直的线条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窗棱倒影切割。
金线的尾端没入一只套祖母绿戒指的手中,顺着绷紧的轨迹看去,隐没在宽大扶手椅中的身影一点一点显露真形。
她缓缓起身,走到屋子中央,抬手撩开颊边乌发——那似深渊的眼睛,似新血的浓唇,正透过锁眼,直直望向他。
“咚——”
手中的烛灯落地,在大理石地板上滚过一圈,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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