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修的院墙潮湿腐朽。
杂草肆意生长,遮挡着前方的视线,压根儿找不着院门,更别提走出?院子,找路回到倚月阁了。
林知雀心?里“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往前走,望着阴森渗人的废院,不禁联想到各种鬼怪异闻。
听说深宅大?院阴气重,奴婢妻妾勾心?斗角,世代下来,冤魂无数。
游魂有心?愿未了,不能往生极乐,只能深更半夜在院落中?飘荡,久久不散。
她越想越是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纤细手指紧紧攥着袖口,不自觉打起了退堂鼓,踮起脚尖眺望一眼裴言渊的身影。
但是,她刚下定决心?自食其?力,一时间不肯低头,愣是继续迈开步子,心?底不断给自己壮胆。
传闻终究不能当真,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儿,不必自己吓自己。
再者说,她平日里问心?无愧,积善行德,自有菩萨庇佑,小鬼不会?缠着她的。
想到这儿,林知雀终于有了点底气,舒出?压抑在心?头的气息,克制住微颤的小腿,闷着头踏上前路。
然而,天不遂人愿,此时掀起一阵晚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杜鹃哀婉地啼叫不已。
微风拂过肌理,初夏时节竟是有些发凉,如同寒夜中?冻伤的手,惊得?她瑟瑟发抖,后背直冒冷汗。
林知雀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又?走了几步,浑身脱力似的发软,掩不住眸中?惊慌。
她焦急地望着不远处的颀长背影,到底是没有忍住,讪讪道:
“裴言渊,等、等一下”
无助的声音慌乱而微弱,风一吹就在空中?飘散,变得?十分渺小。
那道身影忽而一滞,不知是不是没听清楚,并未回头理会?,而是迟疑一下就继续前行,依然将她抛在身后。
林知雀赶不上他的脚步,急得?在原地跺脚,总感觉这家伙存心?的,情急之下不得?不放软了语调,委屈道:
“阿渊,你先别走”
此话一出?,裴言渊登时停了下来,唇角在暗处勾起,弧度满意而欣慰。
仿佛盯上骨头的野狗,蹲守许久终于得?偿所愿,餍足地回味品尝。
他仍是没有转过身来,挺拔身姿在黑夜中?负手而立,衣摆随着晚风翩飞,悠悠道:
“莺莺不愿与我去竹风院,也不愿让我抱着,不是应该希望我离开么?”
说罢,他再次走上前路,步子比方才快了一些,好?似当真要将她一个?人丢下。
林知雀懵懂地俯身歇息,思绪迟钝地转动,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冲着那道身影咬牙切齿。
这家伙果然是存心?的!
明明知道她想回倚月阁,还把她带到这么个?鬼地方,孤零零留下她一人,再故作大?方地放手。
她不就是拒绝了他,使?劲挣扎了几下,赌气不理他嘛。
这人怎的如此记仇,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林知雀无可奈何地扶额,长叹一声托着腮帮子,稍一思忖心?里就有数了。
依这家伙的性子,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还不知多?不高兴呢。
他定是等着她低头服软,自我反思,再主动提出?与他回去。
但是,她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也不会?如此没骨气,断然是做不到的。
林知雀扫视着阴森的院子,下意识环住双臂,望着修长身影渐渐变小,忽而灵机一动。
她抱紧了膝头,拍干净身侧的尘土,顺势倒了下去,装模作样地蹭了几下,痛呼道:
“哎呦,嘶——好?疼!”
她喊得?真情实感,干脆半躺在地上不起来,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捂着摔伤的小腿不断揉捏。
之前受了惊吓,额头冷汗尚未褪去,衬得?她痛苦的神色愈发逼真。
仿佛的确伤得?不轻,连起身都非常困难,弱小可怜地倒吸凉气。
为了不露出?破绽,林知雀暂且阖上双眸,埋头哼唧几声才睁开。
未曾想,眼前晃过一道黑影,裴言渊眨眼间就赶回来,闪身出?现在她面前。
他利落地半跪下去,幽深的眸光中?尽是担忧,眉心?紧紧拧起,关切道:
“怎么了?哪里疼?是这儿吗”
裴言渊难得?有些无措,白皙修长的手指四下摸索,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试图从细微的神色找出?伤处。
不过,无论他触碰何处,她都斩钉截铁地喊疼。
看来伤势很重,兴许是摔伤了一大?片,否则怎会?疼成这样?
裴言渊心?头一紧,像是被人揪起来一般不好?受,眸光黯淡地敛起眉眼,尽心?尽力地按摩伤处,青筋分明地遍布手骨。
月色拨开云雾,清辉皎洁地洒落,他墨色眸中?倒映出?她伤痛的模样,心?底不可抑制地涌上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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