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才发现一个事实——
侯爷的心上,简直站满了人!
兴许是骨子里的自尊,她攥紧了荷包,忽然不想送给他了。
毕竟为此耗费心血,送给一个不懂珍惜之人,还不如随便丢给一个讨厌鬼。
林知雀想扭头就走,可双腿定在原地,好似有其他想法。
其实她渐渐明白,真正想嫁的,只是侯爷的身份而已。
哪怕裴言昭再糟糕,她似乎都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怕婚约无法履行。
东西做了,人也来了,白跑一趟多不值得,还不如表示一下心意。
大不了,下次不干就是了。
她理清思路,压抑地憋着一口气,将荷包从掌心拿出来,想若无其事地给他。
谁知,还没拿稳,裴言昭似是没了耐心,潦草扫她一眼,冷声道:
“既然知道不该来,下次就别来。”
说罢,他不想在雨中待下去,根本没注意她手上拿着什么,快步从她身边走过。
甚至觉得她挡路,肩膀撞了一下,把她撞得摇摇晃晃。
林知雀轻呼一声,极力稳住身形,手上力道松开,荷包轻飘飘落在泥水中。
月白锦缎沾上污渍,泥垢星星点点,遮盖住精致细巧的仙鹤祥云。
到底是费心思做的东西,尽管没人喜欢,她还是有些心疼,下意识捡了起来,怨怪地瞪了一眼裴言昭。
不要就直说,何必糟蹋?
她明明做得很好,拿出去卖钱也能换不少银子呢!
恰在此时,几个侍女说笑着走过,不知是讲着什么趣事,还是在笑她。
林知雀忍无可忍,也不想纠缠,干脆转头跑了出去。
她闷头冲出雅致院落,浑身湿透,漫无目的,走累了就停下歇息,始终不敢抬头看人,心底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说不出的郁闷。
经过倚月阁时,她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进去。
那儿住着她不想见的人,与侯爷做过苟且之事。
哪怕是桂枝,也会问起今日的事,她并不想再回忆一遍。
林知雀任性地闭上双眸,视而不见地跑开了。
她不知还能去哪里,还有哪里能容身,索性把一切交给双腿,任由着它们奔跑。
直到小腿酸麻,再也走不动,才缓缓停下脚步。
雨丝细密朦胧,如烟如雾,西风也大了起来,吹得竹叶“沙沙”作响,雨滴坠在她衣领中。
林知雀恍然抬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又到了竹风院。
她望着寂寂墨竹,颓败围墙,还有沉静院落,忽而觉得安静下来。
方才充斥心间的凌乱缓缓褪去,呼吸归于平稳,愣怔地伫立门前。
要进去吗?
她问着自己,还没回答,双腿就先行一步。
尽管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来这里,若是进去,可就又要见到那个家伙了。
踌躇之时,院内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动静,过来一探究竟。
裴言渊撑着油纸伞,容色淡漠防备,一推门却发现是她,茫然无助地站着不动。
他抿着薄唇,幽深眸光中闪过几分犹豫,立在阶前俯视她,终究一言不发地侧身让路。
林知雀窘迫地搓着衣角,埋头进了院门,筋疲力尽地蹲在地上,逃避般躲闪他的打量。
“你来做什么?”
裴言渊从未见过她这么失落狼狈的模样,声音缓和几分。
记忆之中,无论何时,这姑娘都太阳般笑得乐观开朗,笨拙地与他接近。
林知雀懵懂地摇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心底泛上一股酸痛无力。
仿佛是浑身忽然放松,吊着的一口气也跟着松懈,失落与难过后知后觉地翻涌。
她眼圈泛红,小身板缩成一团,在雨中抱着膝盖低声抽泣。
裴言渊不解地凝眉,听到哭声下意识排斥,那句淡漠的“不许哭”欲言又止。
但这姑娘实在哭得伤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实意,像是遇到天塌了一般的伤心事。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颀长身姿伫立在她身侧,平稳撑着油纸伞,将她罩在伞内。
良久,抽泣变为委屈的哽咽,好似在宣泄着不满与愤恨,不知不觉间贴着他的双腿。
他眸光一凛,想把她推开,但瞥见她满脸泪痕,始终没有动作。
油纸伞微微倾斜,彻底将她庇护,雨丝随风斜斜飘洒,打湿了他半边衣摆。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一如那夜上药,安静地听着雨滴落在伞面上。
滴答,滴答。
待到身侧之人平复些许,裴言渊才稍稍弯腰,冷静问道:
“为何要哭?”
林知雀抹着眼泪,吸着红彤彤的鼻尖,歪着脑袋思索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不明白,方才在侯爷面前还好好的,一见他就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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