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在黑暗中描慕着周砥的身形,同样是漆黑的一团,却并不可怕。她清晰地知道,他的鼻子是怎样的起伏,下颌线是怎样流利的一条线,卷起的黑色的衬衫袖子下的小臂是怎样的结实。也是啦,他们那么熟悉了,她看着他身条抽高,后背挺括,喉结突出,脸部更加棱角分明,从成熟的男生一步步走向男人。
松懈换来一个大大的呵欠,迷糊间,育成澄从被子里伸出手,向他摊开掌心,周砥你可不要随便走掉
不要再往大人的方向继续前进了,我真的好害怕跑断了腿也追不上你。
周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回握住她细小的手,掌心有温暖传递而来。他想起十八岁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人生的前进方向前后两难,无人可以诉说,也不知道该说给谁听。一直孤单要强的他,和家人的关系长久固出一条界限,怕麻烦,朋友也是能少就少。明明一直以来可以什么都无所谓可以不屑去争去取,如今却陷于无人愿意对他说一句加油的微妙困境当中。
放学没有回家,他坐进小区的秋千随意着浪费时间。不知道有多久,纷飞的大雪里,他看到她撑着一把伞迎面跑来。这一年育成澄的身高猛然蹿高,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她为此很苦恼。本来还是跟屁虫小不点万年胶布一样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育成澄气喘吁吁从书包里掏出一条歪歪扭扭的中国结,是早上他交给她的那一条。
他不解地平视她。
我们老师说了,这个做的这么好肯定能带来好运的,反正你也有出力,我就特别送给你吧。育成澄故作大方地说,高考加油哦。我妈妈说这个考试很重要,不过我觉得要是你的话,之后肯定没问题的。
她摊开他的手,把红色的一团捏进他的掌心,紧紧握住,闭眼低语了几句什么,表情分外虔诚。
在说什么?
育成澄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是同学教我的咒语。说可以实现任何想要实现的愿望。不过一天就只能用一次,我本来想许愿让妈妈买一只小猫的。今天就额外给你吧!
她把伞撑过他头顶,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其实你要不想努力,也可以不用努力。反正不就是个考试嘛。
周砥立马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笑起来。
育成澄很困惑,以为讲错话:不对吗。
周砥收了笑容,点头,如释重负,对。很对。
育成澄眨眨眼,捏了捏他的手,学着动画里的人物把手伸向头顶:周砥,加油哦。
加油。
眼睛适应了环境,周砥在黑暗中看着育成澄沉睡的模样,默默地在心里念着那两个字。
周砥叹气低语着:不要随便走掉吗
可是会一直往前走的,会随便走掉的,是你。
一直在长大的,一直在加油的是你。
我不过是从你这里借来了前进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托一只手的温度,育成澄难得一夜无梦,接到班主任老郭打来的电话,困意缠成一团胶水,昏头昏脑得爬起,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只凭着直觉闭眼嗯嗯啊啊,还在被吵醒的边缘迷糊着,懒散地掀开一只眼,七点五十
老师,我是不是要迟到了?
睡昏了吧。你哪里是要迟到,已经迟到两节课了。
育成澄瞬间清醒,再一看,原来墙上指向7的那一根是比较长的分针,另一根明晃晃地指向10。
老郭忽略掉育成澄突起如爆破的嚎叫,慢悠悠地喝一口热茶:别着急。你家里已经有人请过假了,下午来就行。
家里?
嗯。下午再来就好了,好好休息。老郭果断地按断电话。
厨房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起来了吗?起来了就快点洗漱,早饭快好了。
跳下床,接近声源。周砥正在厨房忙碌,领带塞进一旁的衬衫口袋,整齐地挽起袖子,慢条斯理煎着香肠。
育成澄扒住门框,向里探进脑袋,你不去上班吗?注意到他西装革履的打扮,为什么穿这么正式?啊鼻子和眉毛都揪起来,如临大敌:你是不是又要去相亲!
周砥抬一下眼皮,要去参加个学术会议。正常人不会大清早去相亲。
确实。
不对,以前项去非就早上六点去相亲过。
说完觉得不妥,她的表哥项去非很多时候的行为都不能简单地和普通人做比较,他内心有一杆很奇怪的标尺。欣然接受远方亲戚的相亲提议,定下早上六点见面的邀约,他这样解释因为:如果要挑选一个余生六十多年都要在一起的人,我想要一段彼此大清早看见也能愉快地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关系。
这是什么奇怪的烂理由,育成澄搞不懂。而且项去非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要相亲了。比他更让人搞不懂的是相亲对象,听到如此无厘头的回应没有一点不解,没有被假意拒绝的疑惑,没有气愤地觉得他奇葩有病,欣然答应。他们一起吃早饭,愉快地绕着街心公园走了三十圈,一致认为对方是往后六十余年的早上第一个想看到的人。在身边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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