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下意识环在胸前,广袖边缘绣的缠枝藤展露大半:“你作为年幼的弟弟,口口声声说不让我欺负她,可方才咄咄逼人的好像是你才对。”
说完,眉宇残留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尽其数的凛冽:“你把她吓着了。”
闻此,心虚的荆漱再度低下头,双手捏住袖口乱搓:“我我我,我只是想让姐姐多跟我说两句话——”
话没说完,就被毫不客气地打断:“但这样的方式,她不喜欢。”
被最后三个字诧得直直抬头,眼眶中的水花再次显现,但这次却不是为了装可怜而硬挤出来的。
心觉无趣,樊封也懒得跟小豆丁周旋,长而有力的双腿顺势抬起,两步便到了门槛前。
临出门,他一只大手扶住门框,回头又道:“若是你真的想让她多疼疼你,不如想想她需要的是什么。”
话尽于此,他走的也彻底。
金色的残曦镀了男人满肩头,他像是自持万分威严的天神,一袭藏青色的对襟长袍,行走间衣袂飘扬,镶嵌于腰带正中间猫眼石尊贵却不张扬。这还是荆微骊特地给他选的。
从太师府出来后,荆微骊没记着上马车。
她晃晃男主袖口:“王爷,可以陪我去趟灵阑寺吗?我想我母亲了。”
“好,本王陪你去。”
春光绚烂,枝头绿意。
阵阵微风吹起几片生机缺缺的叶,再卷至远方。
眼下正值茶余饭后的点,街头巷尾人多,马车动起来也是走走停停,待夫妻二人抵达灵阑寺时,早就过去两炷香。
他递过来的手掌骨节分明,虽习武多年,但他的肤色却远算不上古铜,反倒是青白偏多。
那道蜿蜒曲折的疤痕依旧刺目,可当看得多了,荆微骊不仅不怕,反倒是对他不为人知的过去生出几分好奇与怜惜。
思绪不自觉飘远,她将手搭过去,这次落在他掌心。
感受到小巧玲珑的柔软,樊封有些不舍得握紧:“小心脚下。”
借着他的力走下来,站定后荆微骊又抬高了手臂,绣了马银花的团扇为男人遮住半数热光,她盈盈一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刺眼了?”
樊封哑然,笑得情不自禁。
想来,他家王妃是把他习惯性的眨眼动作当成被日头晒到才有的了。
虽可解释,他却不想解释。
反抓住她的手,他故意装起可怜,倒是跟先前荆漱的姿态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本王无妨,阿骊给自个儿用罢。”
荆微骊也不推辞,收回团扇。
他们二人都不是多信神佛的人,尤其是樊封,往年陪着霍平芜来时也都是懒洋洋地靠在殿外红柱上等。
可直奔侧殿后,他的态度可谓是天翻地覆。
不仅不厌其烦地特地帮荆微骊挑了个最松软的蒲团,甚至在殿门一侧的功德箱里塞了整整三块金饼子。
给荆微骊都看傻了:“哪有这么跟佛祖显富的?”
她声音娇娇柔柔,樊封闻此回头:“我还觉得给少了呢,不是都说心诚则灵吗。”
被堵的没话说,荆微骊叹了口气,拉着男人的袖口就走过来拜牌位。
这是樊封第二次见到荆母的牌位了。
第一次,他捉了只猫,且她在哭。
而第二次,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是以岳母女婿的身份来的。
想到这里,胸口处的跳动愈加猛烈,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也要压抑不住,嘴角总是扬了又抿,周而复始。
他跪到另一只蒲团上,双手合十,眸光熠熠生辉,面庞尽显虔诚,徐徐而言。
从他口中延出来的,是一句承诺。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荆微骊侧目看过来,心口一悸,但嘴上依旧说道:“我又不是手断了脚瘸了,不需要你特地照顾。”
“这不一样。”樊封摇头,紧紧贴合的手不曾放下:“你于我,是心之所念,是念之所牵,所谓的照顾也并非只指照顾,我只是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直白赤|裸,荆微骊堪堪招架。
连忙收回目光,将桃腮上的两坨红匿于阴影中。
她忍不住感慨,从什么时候起,凶狠阴戾的北越王成了个满嘴浑话的登徒子,而她起初还觉得不适应觉得惊慌,可眼下,听完竟只觉得心底酥酥麻麻。
像是有一只刚长出长角的小鹿,为了试验威力到处横冲直撞。
被扶着从蒲团上站起来,荆微骊嗔道:“我哪有这么娇气。”
扫了眼依旧搭过来的手,男人的长眉微动:“好好好,我们阿骊才不娇气,是本王多事非得来搀扶,王妃勿怪。”
对于他的自觉认错,荆微骊相当受用。
从偏殿出去,樊封又被人拉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后面。
眼下还正值晌午,人烟本就不算多,更何况大多数都在参拜,像他们这般顶着太阳赏花的,着实寻不出第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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