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菱月微笑道,“跟我来,我带你去听琵琶。”
许茂礼不明所以,脸上笑微微地只管跟着菱月走,菱月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带着许茂礼三拐两拐的,就来到一家庭院的粉墙外头。
到得此处,那琵琶声已是十分清楚可闻,显然就是从墙里头传过来的。
几个曲调高低错落,显然不止一个人在弹,听着就不是一个曲调。
过得一会儿,琵琶音落,周遭重归寂静。
菱月这才收回耳朵,她跟许茂礼说:“我小时候经常过来这边听里头弹琵琶的。没想到今天也有呢。一般天冷了她们都不在院子里弹的。”
许茂礼心里大概有数,他知道菱月是在大宅院里长大的,担心她不了解这里头的事儿,不由得提醒她道:“我听说有这样的地方,从小把女孩子买回来,教她们学弹唱的……”
菱月却比许茂礼想象中更成熟,她点头叹道:“我知道,她们都是些苦命人,将来也不知道会流落到何处去。”
有些人会流落到秦楼楚馆,有些人会被买下养做外宅,有些人会给人做妾,菱月听说过这样的故事,甚至也见过这样的人。
菱月虽说自身也是贱籍,但比起这些人来,却要幸运许多。
许茂礼目光柔软,伶人是最低贱的,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看不起他们,菱月却不一样,她有一颗柔软的心肠,能够体谅别人的遭遇,对别人的不幸感同身受。
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对了,”菱月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许茂礼,“这个是给你弟弟做的。”
是一个红布老虎布袋玩偶,配色鲜亮,表情活灵活现的,十分讨喜可爱。
许茂礼接过来摆弄了一番,发现小孩子可以把手伸进去,摆弄着老虎做出各种表情,小弟肯定喜欢。
许茂礼往身上一放,道:“不是说要给我做些针线的吗?倒给他做了。”
说着又笑起来:“提前讨好未来小叔子呀?怎么不知道讨好讨好我?”
菱月脸颊发烫,嗔他一眼道:“你还用我讨好吗?”
实则她已经在给他绣荷包了,只是还没有做完。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胡同里,狭窄深邃的胡同,似乎能走出一种岁月漫长的感觉。
菱月问他:“那件事,你回去和你父母说了没有?”
许茂礼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道:“能不说嘛。”
“那他们是怎么说的?”
“你说呢。”许茂礼委屈巴巴的。
菱月抿唇一笑。
过得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道:“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他们二老的。”
他们愿意接纳她,为此菱月很感激,他们今日做出的这个决定,日后她不会让他们感到后悔。
许茂礼看着身边的这个姑娘,心里感到无限的幸福。
他们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午饭也是在外面吃的,天色渐晚,稍晚菱月还得回到府中,许茂礼不得不把人送回家。
临别之际,许茂礼不舍地道:“你今天真好看。这个簪子很衬你。”
菱月今日戴的是老太太赏的白玉簪子。
不早的天光给菱月满头的乌发洒下一些光晕,水头极好的白玉簪子衬在上面,使得菱月整个人显得那样清丽,那样不俗。
菱月以前戴的都是“金钗”。
金的虽然体面,却容易显得俗气。
的确没有玉簪衬人。
菱月今日忍不住戴着这个玉簪前来相见,也是想让许大夫看到她更美丽的样子。
女为悦己者容,人人皆是如此。
菱月羞涩地一低头,漂亮的白玉簪子在她头上熠熠生辉。
这之后很长时间,许茂礼时常会梦见这一幕,梦见这一低头的羞涩温柔,梦见这支漂亮的白玉簪子。
菱月没有跟许茂礼提及这支白玉簪子的来历,当时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家徒添烦扰。
可是许茂礼时常会想,其实许多事情都早有端倪,只是当时并未留意。
第二日。
这一日顾七休沐,往日逢上休沐日,顾七上午会过来向老太太问安,这一日不同,顾七是近午时才来的。
老太太还是留七爷在暖阁里说话。
除了蔡妈妈,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荣怡堂的丫鬟婆子们只知道,七爷走了后,老太太的脸色是明显的难看。
这又反过来了,老太太一向是最疼七爷的,往日里,七爷哪次过来,老太太不是高高兴兴的。
蔡妈妈的脸色也很严肃。
老太太甚至都不歇晌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午时小憩一番,这是老太太多年的养生之道。
丫鬟婆子们都很惊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菱月以老太太的身体为重,柔声劝老太太歇息片刻,老太太浑没有之前的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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