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姨娘听完就笑了:“好你个鬼丫头,亏得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拿着别人的银子,你办自己的事情,好么!”
菱月笑道:“那也得是她自己缺德事做多了,自己心里发虚。”
樊老姨娘又品了品,笑道:“这个法子是真不错,一来容易成事,二来万一哪个地方出了岔子,事情败露了,咱们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牵连不到咱们身上来。”
菱月摇着樊老姨娘的胳膊,不依道:“没有万一。”
樊老姨娘道:“我就这么一说。”
菱月嘟嘴不语。
樊老姨娘哄道:“好好好,没有万一,没有万一。”
菱月这才重新展颜。
樊老姨娘想了想,再次跟菱月确认:“菱丫头,你可确定想好了?这个事儿真要推了,可找补不回来。你可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要是换了是府上其他爷们,这话樊老姨娘问都不会问。
七爷到底是不一样的。
七爷是简在帝心的能臣,如今年纪轻轻的,已是身居高位,以后前程是尽有的。
他是下一任的家主,后院又干净,膝下又没有儿子。
若用功利的眼光去看,如今摆在菱月面前的,确实是一份难得的好前程。过了这个村,以后再没有这个店的。
菱月抓着樊老姨娘的手,眼圈又有点泛红了:“姨娘,我非常确定,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只求姨娘帮我。”
她已经和许大夫约好了这一生,怎么可以食言呢。
她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又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去服侍别的男人?
这是不可能的。
便是退一步讲,便是她根本不认识许大夫。
菱月也是绝不肯去做什么姨娘的。
菱月是在这个大宅院里长大的人,院子里的姨娘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瞧得清清楚楚的。
白天伺候女主子,晚上伺候男主子。
女主子但凡看不顺眼就可以教训打骂,男主子也是一样。
有人管姨娘叫半个主子,菱月实在不能苟同,谁家的主子能过这样的日子。
所谓的半个主子,也许连普通的丫鬟仆妇还不如。
就比如菱月自己,只要不做姨娘,她将来就可以被放出去,未来充满希望。
姨娘们的人生却是一眼望到头的,她们是一辈子的奴才。
年轻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被带到男主人面前,渴望凭借一点姿色获取男主人的宠爱。
就像一群被饲养得乖顺的狸奴。
可是背过身去,她们彼此之间却会打斗会撕扯会流血。
就为了争夺那一点宠爱。
不怪她们,这点宠爱对她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这是她们得以立身的根本。
她们像是给关在罐子里的蛐蛐,找不到出口,只有互相争斗。
可是争到手的那一点宠爱转瞬也就没有了,且不论红颜未老恩先断,等到年龄上去,姿色衰减,就一定有被冷落、被遗忘、被抛弃的那一日。
这个大宅院里来来去去多少姨娘,里头也有不少曾经风光过、得意过、备受宠爱过,可终究不过是一时的风景,时光过去,慢慢也就寂寥起来,到得最后离去的时候,哪个不是无声无息的。
这样的日子,菱月不想过。
这样的人生,菱月绝不肯要它。
用尽全力也要阻止。
菱月向樊老姨娘再三保证,今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日绝不言悔。
当着樊老姨娘的面说这样的话,菱月是有点伤心的,她也怕樊老姨娘会难过,可是她没办法。
就像她也想让老太太顺心,让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如果可以,她一辈子也不会欺骗老太太,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总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填进去。
菱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傍晚时分,絮絮地下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停下来。
顾七下了值,踏着雪过来荣怡堂给老太太请安。
暖阁里,老太太照例只留下蔡妈妈,其他人都退出去。
菱月随同其他人一起退出去的时候,蔡妈妈道:“菱丫头,你去换个茶来。”
有客人来,茶水自然要换新的,蔡妈妈只是指明了让菱月来做。
菱月答应一句,一低头,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一时送了新茶盏进来,给七爷奉茶的时候,菱月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挪到了自己身上。
菱月一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顾七的目光落在菱月乌鸦鸦的头顶上,衬着满头的乌发,温润的白玉簪子很漂亮,也很显眼。
顾七微微一笑。
等人奉好茶,退出去了,顾七心情颇好地对老太太道:“孙儿多谢祖母成全。”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