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重在实惠二字。
就比如红药出嫁,老太太就赏给她一副分量十足的金镯子做添妆,这就是实惠。
相反,这幅玉簪再是贵重,下人拿在手里光知道是好东西,却找不到地方换银子去,这就是不实惠。
红药出嫁只得了金的,而今她又何德何能,无缘无故地就让老太太赏下这样贵重的玉簪子来?
老太太招手让菱月低下头来。
老太太发话,菱月是不能不照做的。
老太太把她头上原先的插戴拔下来,又把玉簪给她插戴上。
弄好了,老太太一打量,当下欢喜道:“嗯,还是玉簪子衬你。比那些金啊银的强多了。我们菱丫头就适合戴玉的,不俗。”
又道:“赏你你就戴着。怕的什么。我看这根玉簪你很配使,真给了别人才叫糟蹋了东西了。”
话都说到这里,菱月也只有谢恩而已。
不一时,暖阁里又进来其他人伺候,很快大家都注意到菱月头上换了插戴,菱月能看出来这是好东西,其他人也不难看出来。
菱月注意到有人在偷偷交换眼色。
菱月只觉得不安,非常不安。
中午老太太歇晌的时候,菱月终于找到机会,能单独和蔡妈妈说话。
卧房外间,菱月同蔡妈妈轻声说话:“妈妈,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老太太怎么会赏下来这样贵重的玉簪给我?老太太的心思妈妈没有不知道的,还请妈妈教导我。”
蔡妈妈也轻声说话:“你这孩子素日里最是聪明伶俐的,今个儿怎么忽然傻了?孩子,你是有造化的人,马上就要有大前程了。等你以后跟了七爷,只消把七爷服侍好,什么样的好东西你享用不得?一根玉簪才到哪里?”
如果说菱月之前还能心存侥幸的话,现在却是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菱月心里发沉,脸上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
“妈妈快别跟我开玩笑了,七爷哪能看得上我。这件事别人不晓得,您老人家还能不晓得吗?上次老太太让我泡梅花茶给七爷喝,结果……”
菱月适时地住了口。
蔡妈妈笑道:“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早就翻篇了。我跟你说,是七爷自己开口问老太太要的人,我就在旁边听着的,这事再假不了的。要不是老太太非要和七爷赌一口气,你这会子已经是七爷的人啦。你呀,就请好吧。”
蔡妈妈平日口风严归严,可也得分情况。
比如这件事,这是喜事,是大好事,蔡妈妈就觉得提前透露两句也没有什么。
菱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子里出来的。
她不知道七爷怎么会跟老太太开口要她,上次他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不是吗?
七爷怎么会开口要她呢?
要说是看中她的美貌,那上次七爷就不该拒绝。
至于别的,她和七爷拢共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也站不住脚。
思来想去,菱月觉得也许七爷只是退而求其次,他自己没有中意的人,索性选个老太太中意的。
至少老太太欢喜。
一时间,菱月是心乱如麻。
晚上,伺候老太太安置后,菱月先一步回到了下处。
芳儿因事在正院耽搁了一会儿,等她回来了,掀开棉帘子进来屋子,但见里头方桌上一盏油灯亮着,灯光摇曳,菱月面灯而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倒是瞧见她手上拿着什么。
芳儿好奇地凑近了一看。
菱月一只手上一张小纸片,每张纸片上都是一个人名,左手的纸片上写着“钱妈妈”,右手的写着“丁嬷嬷”。
这两个人芳儿都知道,哪个也不是好东西,且都是菱月在府里的对头。
钱妈妈是二奶奶的奶嬷嬷,之前宁姨娘救命的药都让这个老刁奴给偷着换了,就是个该天打雷劈的老货儿。
在宁姨娘的事情上,芳儿也是知情人之一。
许大夫第一次给请进府来,就是芳儿装的病,这时候冬儿来报宁姨娘晕倒了,就这么一安排,许大夫才能被请去给宁姨娘治病。
在这一点上,芳儿和红药还不一样,红药就从头到尾没参与进来。
芳儿还知道,年前二奶奶使坏,把菱月撵回了家去,虽是二奶奶出的头,但想来也少不了这个老刁奴的撺掇。
总而言之一句话,为着宁姨娘的事儿,菱月算是和这主仆俩结下梁子了。
至于说丁嬷嬷,这个人是二太太小时候的教养嬷嬷,当年作为二太太的陪房,随着二太太来到了顾府上。
丁嬷嬷如今都七十岁的人了,这么些年,二太太一直很信重她。
只是这个人年纪虽然上去了,名头也响亮,乃是教养嬷嬷,其为人却很不尊重。
当年菱月的娘亲梁氏还是个年轻姑娘的时候,人被丁嬷嬷那个破不成器的儿子给看上了。
人家不愿意,丁嬷嬷就使出百般手段来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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