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大雪花,安安静静地落在一路铺就的青砖石地面上。
落雪中,菱月抄近路从园子里穿梭而过,期间偶然听见两个婆子说话。
一个道:“又要变天喽。”
另一个道:“可不是,这天一向是说变就变的。”
这时候,雪越发下得大了,似乎只在顷刻间,整个顾府都换了颜色,变成了一个霜雪裹就的、银白色的世界。
这一场好雪让老太太来了兴致。
老太太发下话来,今儿晚上,要把儿孙辈都聚到荣怡堂来,到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吃温炉,还能一道赏雪。
又亲香,又热闹,又雅致。
荣怡堂的丫鬟婆子们当即忙活起来,有的去通知大厨房做准备,更多的分散出去通知各个院子。
现如今顾府大宅里住着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
三位老爷各有妻妾,下头嫡子庶子数人。
这些爷们里头有好些是早已成家的,膝下儿女环绕。
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分住在各个院子里,都是要一一通知到的。
等都通知到了,回到荣怡堂又开始忙活着摆放桌椅器皿等物。
这一忙活,直从白天忙到了天黑。
荣怡堂堂屋面阔三间,地方充足,等到了正点,人来得齐全了,足足坐了四张男桌和三张女桌。
中间用了一面很是精致的十六扇的双面绣梅花屏风隔开。
这些桌子中间都是空的,专门用来吃温炉的。
温炉是三足鸟的样式,靠近足部的位置设有一个托盘,上面用炭火煨着,汤里面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各色食材,荤的素的都有。
香气扑鼻。
等吃过温炉,丫鬟婆子们收拾过桌面,又端来茶水和热毛巾,供主子们漱口和净手,这些端下去后又换上来各式茶点。
堂屋里本就烧着地龙,因要赏雪,屋门口现又燃了好些个炭盆,门口挡风用的棉帘子也给卸下来了,两个婆子一人一个门扇,两边大门徐徐敞开。
廊檐下挑着十数个灯笼。
到了这会子,外头瓦楞上、青砖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银白色的雪片子簌簌而落,每一片都有鹅毛般大小。
老太太身边儿孙环绕,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丫鬟婆子们这一天都忙活得够呛,到了这会子才算得了闲,好些都趁机到大厨房里去吃主子们剩下的温炉。
菱月见老太太一时三刻使唤不到人,也穿了大衣裳从堂屋里出来了。
堂屋里太暖和,人又多,甫一出来,菱月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冰冰凉凉的雪花扑在脸上,反而觉得清凉舒适。
近处能听到堂屋里的闹声,菱月挑了一盏灯笼往远处走去,来到院子里一个僻静的地方,远离了堂屋里的热闹和喧嚣。
她在雪中踮起脚尖,把灯笼高高地挑在了一处寂寂的枝丫上。
晕黄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寸之地。
风一时停了,似乎连下雪的势头也缓了些,无数素白的雪片在周遭悠悠而落,分外静美。
这样美丽的时刻,便是京城的冬天不少下雪,也并不能经常看到。
在这个下雪天的晚上,菱月安然享受着这一刻的美丽景色,也享受着这一刻的清闲自在。
她伸出手来,浅色的棉手套在半空中张开,好像要把这一片片簌簌而落的白雪花接住。
顾七从闷热喧闹的堂屋里出来,想要散一散,循着光亮远远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晕红的灯笼下,美人如玉。
绒绒的兜帽自然垂落,露出美人月华一般乌鸦鸦的长发。
素白的雪花安静地落下,落了美人一头,一身。
美人却全无所觉,兀自伸着手在接雪玩耍。
一颦一笑,浑不似人间的人,倒像是一个雪中的精灵。
顾七出来只是想散一散闷的,顺便再赏一赏雪,实在不意会看到这样一幕。
很纯真。
很……美。
第二天雪霁天晴,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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