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此刻孙管事是个什么表情,他在甄二的眼里都是个活阎王。
一张嘴,就能判人生死。
拎着匣子从被关了一个日夜的屋子里出来,甄二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只觉得不真实。
太不真实。
简直是做梦一样。
不,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孙管事原物奉坏,交代下来两件事。
头一件,他被抓包这件事全当没发生过,让他出去别乱说话。
第二件,匣子原本计划怎么送进内院去,现在还怎么送进去。
青石板铺就的甬道里,甄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整个人恍在梦中。
一脚踩在残留的霜雪上,差点摔个跟头。
青天白日的,甄二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甄二这一巴掌全无保留,在凛冽的冬日里扇在脸上,生疼。
这就证明这一切不是做梦。
甄二在疼痛中后知后觉地庆幸起来。
他不知道他这是烧对了哪根香,拜对了哪座佛,他也不知道是府上的哪路神仙抬抬手把他给放过了。
他只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一家子不会被发卖了。
看样子府上的活计也得以保全。
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原本甄二这一日一夜给煎熬得够呛,一晚上没敢合一下眼睛,可是眼下,甄二只觉得精神抖擞,他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甄二一路拎了匣子去二门上找刘婆子。
要按甄二的意思,现下只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把火把这惹祸的东西烧了干净。
只是孙管事已经明明白白交代了,匣子原本计划怎么送进内院去,现在还得怎么送去。
这里头的用意甄二虽然搞不明白,但孙管事的意思,他哪敢违背。
如果说送匣子这件事,原本是因着自家丫头的请托。
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差事,不得不办。
刘婆子正在二门上的门房里当值呢,门房里除了刘婆子,还有一个婆子在当值。
府上的成年男仆不得允许是不能踏进二门半步的。
刘婆子只得自己出来。
刘婆子身上穿了件灰褐色的长棉袍,她面容老相,看着倒像五十岁的人,她把点心匣子接过来道:“我这就给菱姑娘送去,昨个儿菱姑娘还来问过一趟呢。”
刘婆子一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甄二哪敢多说,敷衍两句就忙忙地走了。
别说孙管事已经交代下来,不让他乱说话。
便是没有孙管事的交代,昨天他又是被抓又是磕头求饶的,丢人现眼得狠,便是现下雨过天晴,想起来也觉窝囊,甄二哪里肯告诉别人。
办完这趟差事,往回走的时候,甄二方觉出疲惫来。
这一日一夜,一会儿吓得死过去,一会儿又冷不丁活过来的,这会子疲惫是真疲惫。
便是按着原本的值班安排,值完昨个儿一日一宿的班儿,到了这会子,他也该回家补眠去了。
甄二闷着头,一路朝着东角门的方向走。
顾府正门面阔三间,中间是两扇大门,旁边两间是门房。
两间门房旁边各开有一个角门,一个东角门,一个西角门。
正门一般是不开的,两侧角门才是平日供人出入的地方。
走到门房外头,甄二不由得站住了脚。
只听得门房里头人声一片,听着就很热闹。
这热闹听着也不是平常能有的,像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甄二脚下一拐就进了门房。
几个门房都在,包括张六。
陈四哪里知道他和张六之间的龃龉,看见他进来,连忙把好消息告知他:“甄二哥,你猜怎么着,刚上头来人通知,张六这小子要高升啦,以后不跟咱们挤门房啦。咱们以后见了他,可不敢张六张六的叫了,得称呼一声张管事。”
说着,几个门房又起起哄来,闹着让张六请客。
门房里一片热闹。
光影变幻,在甄二脸上落上一层阴翳。
甄二心里头着实窝火。
张六这小子这头告了密,转头就生发了,分明是踩着自己一家子的血往上爬啊。
往日里他待这小子不薄,家里婆娘做人情,请人吃糕点,张六这小子也没少吃他的。
这个人但凡念着往日的一点情分,也会私底下先问他一句,而不是直接把他卖给孙管事。
张六这档口看到甄二,也着实惊奇。
甄二这件事,按照一般的设想,要么是在府里明明白白地公布罪名,明明白白地把人给处置了,要么就是让这一家子悄没生息地消失在人前。
无论哪一种,甄二论理都不该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
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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