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娘一时听住了,连流泪都忘了。
她和冬儿对视一眼。
宁姨娘是整个囫囵人都攥在人家手心里的,她和冬儿两个从前只觉着没可能从人家的手心里挣出去,从来没想过还可以换个思路,让人家主动把她给扔出去的。
冬儿这回脑筋转得很快,问道:“姐姐的意思是,让姨娘装病?”
按宁姨娘原本的心态,她自知没有生路,已是打算等死的了。
可若是可以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宁姨娘也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听了冬儿的话,宁姨娘摇头道:“二奶奶未必想不到这一层,我要是装病,二奶奶只消找个大夫来看诊,很容易就穿帮了。”
菱月道:“所以我们需要提前找好大夫,姐姐得病的事,得让大夫跟二奶奶说。”
宁姨娘是个很细心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就怕二奶奶不信,再找别的大夫来看。”
这已经是细节问题了。
宁姨娘能想到这里,说明她心思也活络了。
菱月很高兴,笑道:“所以姐姐这个病,须得和真的一样。我听说中药这东西,能治人,也能伤人。咱们须得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恐怕需要把姐姐的情况跟人家说清楚,才好让人家帮这个忙。”
“到时候让大夫给姐姐开些药,说是给姐姐养病的,其实是要在姐姐身上制造些症候出来。等姐姐表现出来的症状很像了,就让大夫跟二奶奶说,姐姐这病了不得,要过人的。”
冬儿一双眼睛慢慢点亮了,问道:“依姐姐看,姨娘得个什么样的病才好?”
这个问题菱月早已想过了,笑答:“痨病如何?”
冬儿一拍巴掌,欢喜道:“这个好,这个好,吓不死他们的!”
痨病这个病,那是再治不好的。若是穷人得了这个病,只有等死一条路。若是富人得了这个病,若能日日人参燕窝地调养着,或可多活些年头。便是如此,人也是受罪。
因此,痨病这东西,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以宁姨娘的身份,她若是得了这个病,顾府大宅里,那是再待不得的了。
这个计划里头,其实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地方。
这一点,可以说是攸关全局。
宁姨娘在为人处世上比起冬儿要成熟很多,这一点还是宁姨娘想到了。
就听宁姨娘忧虑道:“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这样的大夫上哪里去找呢?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若是随便找一个,彼此素不相识的,只怕人家不肯为了一个陌生人,冒这样的风险。”
“人家既得说假话,又得开假药,又是在咱们顾府这样的地界上做这样的事,只怕一般人没有这样的胆量。再者,治病治病,病没治好倒给人治出痨病来,这是砸招牌的事。但凡有些名声的大夫都爱惜羽毛,恐怕人家是不肯的。”
宁姨娘的话点醒了冬儿,冬儿如同大梦初醒。
是啊,这样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事情说到此处,好像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似的,冬儿怎能不着急。
“这可怎么办?咱们做这件事,必得私底下悄悄地来。也不好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万一泄露了风声,那可就糟糕了。”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菱月若不是已经大致考虑好了人选,又怎么会拿到宁姨娘这里来说。
菱月抚掌一笑,说道:“你们不必急。人选我这里倒有一个。”
这个人姓许。
是位很年轻的大夫,名气不大,医术却不错。
最难得的,是这位许大夫心地好。
顾府粗使的丫鬟婆子们生病,下头人找来的大夫,一个个都是敷衍了事的,惟独这位许大夫,肯认真给这些人看病治病,还愿意教给她们一些实惠的调养法子。
这位许大夫,菱月并无缘亲眼得见。
不过,她从下头许多丫鬟婆子的嘴里都听说过这个人。
把这些情况告知宁姨娘和冬儿之后,菱月又接着分析道:
“我想着,一来这位许大夫名气不大,这就不容易为名声所累;二来,这个人有医术更有医德,咱们的法子里,姐姐先用药伤了身,后面姐姐的身体必得用药调理,一事不烦二主,这位许大夫应该是可以胜任的;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心地好,咱们把姐姐的情况告诉他,好好求一求他,他未必不肯帮忙……”
菱月这一条一条的,宁姨娘和冬儿两个人都听住了。
菱月一笑,接着道:“还有一点,许大夫既然年轻,名气又不大,想必家中资财有限,咱们再许以重利,我寻思着,事情就更稳妥了。”
所谓重利,自然是些黄白之物。
这原是世事人情。许大夫人再好,这样的事情,也没有白让人出力的道理。他们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菱月并不避讳在宁姨娘面前谈及这一点。
冬儿听着,看着,欢喜得直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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