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娘有气无力地喝止她:“还不快住嘴。”
又跟菱月说话:“别听她胡说。月娘,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我又是什么身份?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斗?我也不是没有讨好过二奶奶,可是我再怎么伏小做低也是无用。这都是命,都是我的命。我现在就希望能和姐妹们多聚一聚。别的,再没有了。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你记着常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也就不枉咱们好了这一场了。”
菱月反握住宁姨娘瘦弱的手,说道:“凭他是哪个,我也不能坐视他这样往死了欺负姐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姐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让人瞒着我。早早地打发人告诉我,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姐姐这事,我是万不能撒手不管的。姐姐只管听我的消息就是。”
菱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冬儿听着看着,好像看到了无限的希望,欢喜得直掉眼泪。
宁姨娘也流泪了,那是一种很安静的泪水,她现在连哭泣都是安静无声的。
她没有多余的气力,流着泪,只是摇头不语。
宁姨娘并不相信菱月能有什么办法。
就连菱月自己,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底。
面上的积极乐观,说到底是做给宁姨娘和冬儿两个人看的。
寒夜中前行的人,只要能看到前头的一丝光亮,就能坚持下去。
若是毫无指望,就会一下子垮下来。
菱月给她们主仆二人留下一大包咸甜糕点,是今早上拿了银子给小丫鬟,让小丫鬟打发二门上的婆子出去现买的。
糕点虽然不能替代饭菜,胜在能搁上一段时日,肚子饿了就可以垫一垫。
眼下也只得如此。
冬儿把菱月送到西厢房门口,菱月让她回去照顾宁姨娘,不许她再送。
冬儿只得回去。
厚棉毡子撩下来,里头“吱呀”一声,闭紧了屋门。
菱月拢了拢大毛衣裳,暗叹一口气。
大冬天的,连下人都有取暖的炭火可用,宁姨娘这里,却冷得跟个冰窖一样,一点火星子都见不着。
宁姨娘已经瘦成那样,再这样下去,如何熬得住。
西厢房。
冬儿正和宁姨娘分着吃糕点。
宁姨娘一块糕点慢慢地吃着,冬儿比她胃口要好得多。
等冬儿吃得差不多了,宁姨娘才说道:“以后月娘来看我,你要再像刚才那样,我就生气了。”
冬儿不解。
宁姨娘和她讲道理。
“冬儿,你看月娘在老太太跟前得宠,就以为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么?说到底,她和咱们一样,身家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她做不了自己的主,更做不了咱们的主。我如今这样,之前多少姐妹都疏远了,她还能不避嫌疑地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冬儿,你不能看月娘待我真心,就口口声声地让她想法子救我。你这样,岂不是成了心地在难为她?连我也没有脸面见她了。”
冬儿听着,刚刚浮现的希望好像一下子又被现实的寒冷驱散了。
冬儿捂着脸哭起来。
从西厢房出来,菱月没有就走,她略一思忖,反而顺着廊檐一路往正房而去。
有穿着厚实的小丫头在耳房里守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看到菱月过来,小丫头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她殷勤地迎上来问:“不知道姐姐有什么吩咐?”
菱月笑道:“我想给你们奶奶请个安。不知道这会子你们奶奶午觉醒了没有?”
这个小丫头还小呢,才刚刚留头,闻言道:“我们奶奶一向不睡午觉的,说是中午睡了晚上更睡不着了。”
小丫头说着,把菱月引到耳房里稍事等待,她小跑着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一个屋里伺候的二等丫鬟过来了,菱月跟随她进了正房。
一屋子的人。
顾二奶奶高居正座。
顾二奶奶三十许人,发髻盘得高高的,上面好插着有六七只发簪,每支发簪上都镶着金嵌着玉,端的是富贵逼人。
身上是名贵的绸缎衣裳。
一张白白的、团团的脸,是常见的富贵人家女眷的模样。
左右各两个丫鬟伺候着,有拿羽扇的,有端果盘的,有伺候茶水的,旁边还陪坐着一个很富态的老妈妈。
屋子里熏着香,燃着炭火,暖香袭人。
比起冰窖似的西厢房,俨然换了一个天地。
菱月顿了顿。
上前给二奶奶行了礼,问了安。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