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他大喊:“爸,博爱病院有个禁区,我和妈困在里面了,快来救我们!”
“喂?”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爸爸,而是一个女人,“谁呀?”
“你是谁?”靳非泽问,“我是靳非泽,你怎么会有我爸的手机?”
手机那头顿了顿,女人说:“是阿泽呀,我是你爸爸的研究生许媛,什么事?”
靳非泽没有空去想他爸的手机怎么会在他学生那里,急忙道:“我和我妈被困在禁区了,你快点通知我爸爸,让他来救我们!”
手机那头的停顿更久了,靳非泽大喊:“在吗,许媛阿姨,你还在吗!”
“阿泽,”许媛终于说话了,“对不起。”
什么意思?靳非泽愣了一下。
“请你和你妈妈……”许媛一字一句道,“死在那里吧。只有你们死在那儿,我和你弟弟才能代替你和你妈妈,回到靳家。”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打在靳非泽心头,胸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成了片片飞灰。
电话里传来他爸爸的声音,“小媛,是谁打电话来?”
“诈骗电话,不用理。”许媛笑道。
不等靳非泽开口,电话被挂断。靳非泽望着手机,怔怔发愣。
十岁的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足够他明白很多事情。比如现在他懂了,爸爸有外遇,还生了小弟弟。爷爷以前跟他说,等妈妈病好了,就能回家了。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打从一开始,妈妈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电用完了,手机自动关机。手机屏幕的光在靳非泽眼前熄灭,就好像一簇烛火被黑暗吞没。
现在,他也回不了家了。
走廊的灯光在闪烁,他背后传来阴冷的寒气,一个巨大的影子罩住了他小小的身躯。他不敢回头,死死咬着牙关,脊背绷得直直的,好像把身体绷成一块铁板,他就能够抵御这恐怖阴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机,凭借手机屏幕映出的影像窥探身后。屏幕里映出一个恐怖的黑色怪物,它立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还用细瘦干枯的手爪按住了他瘦弱的肩膀。
“阿泽……”怪物吐出了妈妈的声音,“我们来寻宝吧。天亮之前,找到妈妈的宝物,妈妈给你吃好吃的……找不到……”
它发出嘻嘻嘻的怪笑。
“妈妈就吃了你。”
不再难过
恐惧像沼泽一般把靳非泽吞没,但恐惧不至于让他绝望,让他绝望的是他的妈妈变成了一个怪物。
在这座无法走出的医院,靳非泽开始陪着他妈妈玩寻宝游戏。妈妈所谓的宝物是她从尸体里剖出来的内脏,血淋淋地藏在医院各处,等待靳非泽去寻找。对于靳非泽来说,寻找妈妈的宝物并不困难,在妈妈还没有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们常常玩这个游戏,只不过那时候的宝物是一些娃娃的肢体罢了。
他知道妈妈喜欢把宝物藏在什么样的地方,冰箱里、地板下面,通风管道里,她总是把宝物藏在几个固定的位置。但在这所医院里,四处彷徨的鬼魂把寻宝游戏的难度提升了一个量级,靳非泽不得不在鬼怪的追逐中用尽全力逃跑,浑身鲜血地抱着那些腐烂的内脏等待天亮,等待妈妈来找他。
“阿泽赢了,”妈妈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妈妈给阿泽吃好吃的。”
她把那些臭烘烘的内脏举到靳非泽眼前,道:“吃吧。”
靳非泽脸色苍白,说:“妈,我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不能,”妈妈固执地把内脏递向他,“吃,吃,吃了才能长大,带妈妈走。阿泽……我好害怕,我要回家……快吃!”
靳非泽仍不接,妈妈变得焦躁起来,四只手臂痉挛地颤抖。她血红色的手捧起靳非泽的下巴,一双骨突乱转的眸子倒映出他流泪的脸庞。
“为什么不吃?阿泽最喜欢我做的饭……你不吃……你不是阿泽。”她的神情越来越狰狞,“你不是阿泽!”
她露出锃亮的尖牙,靳非泽闭了闭眼,哽咽着说:“我吃。”
靳非泽缓缓拿起那一坨散发着恶臭的内脏,在妈妈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吞咽入腹。内脏无比腥臭,还有不少长了密密麻麻的蛆虫,直到很多年以后,靳非泽依然无法忘却那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妈妈看他把内脏吃完,心满意足地离开。等她走了,靳非泽才敢把手伸入喉咙,把那些东西呕出来。肉呕了出来,那种留在口腔里的味道却呕不干净。他总疑心他的胃里也爬满了蛆虫,当他筋疲力尽地睡着,他梦见自己身体在虫子的啃食中腐烂,变得面目全非。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当天擦黑,妈妈就会出现,开启新一轮的寻宝。靳非泽一次次找到那些内脏,又一次次在妈妈的注视下把它们吃掉。这座医院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东西都在腐烂,包括靳非泽。
他试图找到离开的办法,禁区有入口就有出口,只是一般情况下极难寻找。有些禁区的入口甚至不会固定在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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