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律没有多说什么,祭拜完成后,默默地清理着杂草。
“爸爸,这里边的是奶奶吗?”小正阳也在跟着拔那些杂草,小小年纪,也知道有些不同寻常,收敛起了一路的兴奋。
吕律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是奶奶,其实,爸爸这趟带着你们过来,最想办的事情,就是领你们来见见奶奶,告诉她,我娶了一个贤惠漂亮的媳妇,还有了你们两个可爱的小崽子。想告诉奶奶,让她不用担心,我们过得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会一直好下去。”
“奶奶是什么样的啊?”
“很勤劳,很勇敢,很坚强!”
吕律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啥模样,只有这简单的三个词来形容这个饱经颠沛流离的女人,毕竟,对于吕律来说,相隔几十年了。
至于生父,他甚至都不记得名字,不知死活,也不知道在哪儿。
这小小的只有个名字的墓碑,始终是他灵魂深处的牵挂,根之所在,哪怕母亲的音容,都已经不记得了。
看在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的份上
现如今,再来看这小小的墓碑,对于吕律来说,是对上辈子的告别。
上辈子即使入赘了,但更多的时间,他依然保持着跟上海的紧密联系,固然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安葬在这里,根并没有完全地扎在大荒。
而这辈子,之所以领着一家子人过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看开了很多东西,恩恩怨怨也了结得差不多,根也已经在大荒那个小小的山中屯子扎下了,更明白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在墓地呆了半个多小时后,吕律领着一家子,返回上海城里,依着脑袋里的记忆,找到那条老旧的弄堂。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
也是他愤而出走大荒时离开的地方。
几年不见,那个“家”又破败了很多。
“这里就是我没到大荒之前的家……”吕律看着弄堂里的屋子,小声的说了一句。
“不下去看看吗?”坐在副驾抱着闺女的陈秀玉偏头看着吕律。
“不下去了!”吕律微微叹了口气。
他静静地呆在车里,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女人。
看到坐在车里的吕律,她微微愣了下,有些不确定打量了吕律好一会儿,这才走到车窗边,偏着头看着吕律:“看上去很眼熟啊,你是……”
“王阿姨,我是吕律啊!”吕律冲着她笑了笑。
她是这弄堂里隔壁的邻居,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班回来,关系也只是一般,虽然在一个弄堂里,但人情往来之间,总是有些寡淡,找不出在大荒里山村里的那种人情味儿。
“对对对,小吕,是小吕,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呀?咋一直不见回来?”
“我这是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车子都开上了,这些年混得很好的呀……都到家门口了,到家里边坐,阿姨去买菜,给你做顿好吃的。”
“阿姨,别麻烦了,我马上就得走。”
“你在等你爸回来呀?”
“他不是我爸!”
“也是,哪有这样搞的嘛,你自己去当知青,回来以后争取到的工作,凭啥让你那个二流子哥哥去接替,换作是我,我也不答应。你知不知道,你那哥呀,一直没工作,整天就在大街上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厮混,前年还跑出去跟人打架,差点把人打死,被抓起来关着了,事情弄得很严重,听说要关十多年。”
“这我不知道,但想得到!”
吕律可是清楚的记得,上辈子他接替了吕律的工作,到场子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了半年班,然后就在他一帮狐朋狗友撺掇下,调戏厂里新来的一个姑娘,结果,那姑娘背景不简单,工作丢了不说,还被丢进大牢里,一关也是十多年,出来的时候,就是个废人。
“你爸老后悔了,还跟我说过,当初不该那么逼你!”
“这可不关我事儿,在他那里,我不过就是个工具。”
“这些年,他也过得老惨了,因为他儿子的事儿牵连,也一并丢了饭碗,这几天就在外边捡纸板、汽水瓶子混日子……哟,来了,不说了,小吕啊,有空到家里来坐!”
王阿姨突然看到街上推着辆破三轮回来的头发半白的老人,似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跟吕律说话,打了个招呼,匆匆钻进弄堂里。
吕律则是回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推着三轮过来的老人。
似是有些奇怪弄堂口停着的轿车,他多看了两眼,忽然认出车里坐着的吕律,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丢下三轮车就跑到车窗边:“你……回来了?”
吕律微微皱了下眉头:“别那么激动,咱们没那么亲,我也还没忘记你当初给我的那一棒子。”
“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我去开门,我们回家。”
“回家……这里可不是我的家,我有自己的家。”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