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吉扶她起来之后,却忘了松手,两手箍在她胳膊上,神色有些哀伤。阿木哈真轻轻甩了甩臂膀,容吉才回过神,淡淡笑道:“抱歉,你长得很像你母亲,恍惚间,我还以为是她。”
阿木哈真觉得意外,她母亲生下她后便去世了,故而她只能从旁人的话语里拼凑出她母亲的形象。
有人说母亲是西域胡女出身,肤白胜雪,但阿木哈真在日晒风吹中,肤色偏深,只少量私密地带才显得白皙一些。
有人说母亲幼时是肃亲王家里养的童妾,自小便冶艳动人,肃亲王妃担心她勾引丈夫,便把她收做义女,但也有人说,母亲的母亲,也就是阿木哈真的外婆,是肃亲王妃的亲妹妹,临终托孤给她,故而才以义女待她。
对哦……肃亲王是容吉的父亲。难怪他会叫自己外甥女,看来并非随意攀的亲戚。
不管怎么样,阿木哈真都觉得自己和“冶艳”二字挨不着边,她也不善歌舞,没经受严格的内宅教育。可以说,她完全不像母亲,反而更肖似父亲。她曾和父亲一起访过很多长辈,那些长辈也都夸她“有将军风骨”、“将门虎女”,提到她母亲时也只说可惜。
容吉是第一个说她长得像娘的,足见其可信度之低。
但容吉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方才的动容是演出来的吗?
阿木哈真礼貌寒暄几句,觉得口渴极了,想端起汤碗喝汤,可容吉却又打断了她,说她第一次来皇宫天牢,要带她参观。
阿木哈真并非第一次来这座牢房,但此前来这里是为西陵颜做事,赤水部与天子合作是秘事,并不敢透露给容吉,便只能装作没来过,拱手任容吉带她参观,眼睛还巴巴得看着那碗汤。
容吉递给她一节松油布缠的火把,她疑惑得接过来,又听他说:“你母亲当年最是怕黑,牢内光暗,你莫要惊慌,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阿木哈真满脸惊诧——她母亲怕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怕黑!这个容吉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她僵硬得道了声谢:“属下多谢长官体恤。”
容吉面露不悦:“怎么还叫长官?”
“额……”
“要叫我舅爹。”说着还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倒真像个疼爱小孩的长辈了。
然而她并非小孩,是都快及笄的女子,此时被这般对待,只觉得浑身刺挠。
“好吧……舅爹。”
容吉笑了笑,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她并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脑袋,容吉和蔼的面容也让她觉得寒凉,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见容吉拿起桌上放的白狐裘衣,要披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已经穿了件貂皮袄,再披白狐裘岂不是要热死!她连忙退后几步,推手拒绝:“舅爹,我不冷。”
“那舅爹就先帮你拿着,等我家阿真冷了,舅爹再给你披上。”说着便捧着白狐裘,走在前面给阿木哈真带路,“皇家天牢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是天字号,我们现在所处这层是人字号,地下一层是地字号,我先带阿真你去地下看看如何?地下有很多有趣的刑具,阿真想必未曾见过吧?”
阿木哈真笑得更加尴尬,腹诽着“谁是你家阿真”,又想起她数月前在这里审讯西陵弘旧部,就是用的地字号。
地字号的刑讯室内摆了很多刑具,有些还沾了洗不掉的暗红血渍,看上去很是惊心动魄。但她当初并未使用,至多用自己那把长鞭抽打几下。
只因她觉得审问、审问,贵在问话的技巧,而不在于刑具的威慑。人的言谈举止都有其根底缘由,就算对方说得是假话,也有假话的根据,故而只要对方愿意开口,就会有能抓住的破绽。
倘若对方不愿意开口,也没必要用刑讯,说明其心意已决,屈打之下,说得话也大多是胡言乱语,还不如趁夜偷听他的梦话。
再者,动刑之后犯人的哀鸣太过吵闹,血肉腐烂发臭的味道也很让人头疼,她并不喜欢。
不容她拒绝,容吉兴冲冲在前面引路。下了几级台阶,便到了地字号。
这次关押的嫌犯都是宫中大臣,故而地字号并未启用,里面冷冷清清,甚至连灯也未掌,只有阿木哈真手上的火把在吡吡啵啵得燃烧着。
沿着阴暗狭长的走道向里走,两侧都是空置的牢房,阿木哈真觉得有些无聊,却见身边容吉忽然握住她没有持火把的那只手。
“侯……舅爹?”
容吉用大手包住她的手,笑道:“阿真莫怕,这里黑,舅爹牵着你走。”
阿木哈真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任他牵着。
容吉拇指戴着一只祖母绿翡翠扳指,此时握着她的手,那只扳指硬硬得抵在虎口上,刮蹭得不太舒服,她忍不住看了几眼,却没想到容吉以为她想和自己更亲近些,竟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起来,不过如此之后,扳指的位置倒也不若之前那么突兀了。
“吱吱”,暗中有悉索怪声,大概是老鼠,阿木哈真不怕老鼠,甚至在一次缺粮的战役中靠一只肥老鼠找到了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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