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乱葬岗,没有墓碑的小?土丘乱了一地。
他没有回答苏霓儿的话,而是径直往深山密林跑,被苏霓儿拦下?。
“你怕?”
陆卫青冷哼,双臂环在身前,下?巴轻扬,不疾不徐吐出几?个字。
“我不傻。”
从这么?高的悬崖往下?跳,不说一定会死,至少摔个半死不活。
苏霓儿却不在乎,拽着陆卫青往悬崖底下?看,说半身腰有棵大树,只要跳的时候找好方向,被大树拦一下?,应该没事。
陆卫青凝神思?考了片刻,问她:“你会武功?”
苏霓儿摇头:“不会。”
陆卫青顿住,唇线抿得死死的,起身要走。恰好来捉他们?的人追来了,指着他俩大喊——“看,那两?只小?鬼在那儿!”
陆卫青愈发急切,拔腿要跑。苏霓儿却是一笑,趁机紧搂住他,跳下?悬崖。
“还说你不傻?我们?是鬼,摔不死的。”
戏折子里常说,鬼便是摔得四分五裂,也能完完整整地接回来;法?力高深些?的,断了的头颅都能安回脖子上。
暴雨倾泻而下?,狂风伴着雨点打过苏霓儿的耳畔。
拥着陆卫青往下?坠落的过程中,她听见他剧烈颤动的心跳声,“砰砰砰”,比暮钟还要震耳。
鬼也有心跳声么??
苏霓儿猛然一惊,意识到事情或许和她想的不一样。她正?欲问个究竟,“吱呀”一声,悬崖石缝里伸出来的树枝划破他们?的衣裳。
惊惧乍起,肌肤被划破的疼痛让苏霓儿清醒。她惶惶然去寻陆卫青,却只捉住他的半片衣角。
分别之前,她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唾骂。
“疯子,我们?是人!”
邪风肆虐、暴雨如注,初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荒芜的夜幕下?,浓云渐散、残月隐上斜枝,偶有哀鸣的黑鸦略过,惊起一阵寒风。
躺在地上的苏霓儿缓缓睁开眼?。
光秃秃的土坟隐在枯黄的杂草间。斜对面的老树下?,几?只野狗谨慎地从土坟里扒拉着腐尸。恶臭混着雨后山林的潮湿味弥漫。
乱葬岗?
这是她儿时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深埋在骨子里,闭着眼?也能描绘出此处的地形。
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痛感,“笃笃笃”,似有什么?东西在啄她。她反手一捞,黑鸦惊着翅膀从她掌心逃窜,极快地匿在黑暗中。
她陡然坐起,伤口被牵扯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呼出声,斜对面觅食的野狗早已逃得不知踪迹。
在距离她最近的坟包处,陆卫青一席大红色的喜服昏死在泥泞里。
大雨冲去他脸上的斑驳血渍,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英俊面容。
跳下?山崖后,她和陆卫青被半山腰的大树拌了一下?。
正?是这颗大树,让他俩捡回两?条小?命,却也摔得伤痕累累。
记起他昏死之前说的话,结合眼?前的情形,她所有的疑惑全有了答案。
原来,她不是鬼,陆卫青也不是鬼。
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和陆卫青相遇的地方!
不同的是,上一世他们?冥婚后,不知为何被扔到了乱葬岗。她是在乱葬岗醒来的,没有棺材里的那段记忆。
而这一世,她提前醒了,误以为在地府,非得拉着陆卫青跳下?山崖
苏霓儿懊恼极了。
寒风乍起,湿透了的红色棉袄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随手一挤就能挤出一大碗水,冻得她直哆嗦。
哆嗦好,哆嗦让她冷静,哆嗦让她有时间思?考。
她为什么?会回来?
她不知道,可命运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不会再糊里糊涂地深陷火海、不会让旁人那般羞辱她、不会给?陆卫青负心的机会。
眼?下?,正?是报复陆卫青的好时候!
思?量间,一双满是伤痕的小?手从泥土里伸出来。
陆卫青醒了。
他身上的喜服被划破了好几?条大口子,隐隐露出带着血的白嫩肌肤;右腿木讷地搭在地上。
他的脸也被小?石子擦破了,如山的眉可怜兮兮地皱着,墨黑的瞳底隐有湿润的微光,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无助,似一头迷路后受伤的幼鹿,少了几?分初见时的凌厉。
苏霓儿晓得,他的右腿断了,走不得,正?痛着。
上一世,他俩搀扶着逃出乱葬岗以后,陆卫青足足修养了半个月才勉强下?地走几?步。
在此期间,全是苏霓儿照料他,将本就不多的吃食硬生生分一半给?他,还给?他寻草药为他疗伤。
相比起来,苏霓儿比他好多了,只是些?皮外伤,没几?日便全好了。
“想我救你呀?”
苏霓儿笑着问他,见他点头,乐了。
她一把操起旁边的铁锹,狠狠砸在陆卫青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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