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忘记被折磨了多久,忘记日月星辰交替几轮,更不记得按照时间算,村民早已经安全。
他只剩下一个信念,他要拖住鬼子。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炮火的声响,沉闷的声音穿进这间肮脏狭小的刑讯室,振动着曾航麻木的神经。
他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皮,看向不断传来沉闷撞击声的铁门,那扇铁门每一次打开,都代表着新一轮的折磨开始,而现在这扇门,却被谁执着地撞击着。
一下、两下……七下、八下……
“砰——”
铁门被撞开,刺目的阳光闯了进来,曾航眯起眼,看着逆光中走进来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条黄色的矮脚犬,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根尾巴,撞门将头脸弄得鲜血淋淋,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来。
曾航突然颤抖起来,哪怕面目全非,他也认出来那是他从小捧在手中奶大的狗子。
“妞,妞妞……”
“汪!”
骆芸晃着尾巴,抬头努力看清曾航的脸,她不敢低头看他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身体,只能拼命摇着尾巴告诉他——妞妞来了,妞妞来救他了!
曾航:“妞妞,村民,安全了吗?”
“汪汪!”
安全了,全都安全了,一个都没少。
“真好。”
曾航闭上眼终于真心地笑了出来。
他再次看向骆芸的时候,眼中有了光,他笑着说:“妞妞,咬死我。”
四十年代看家犬
死亡不是终点
骆芸震惊的看着曾航。
咬死他?
看着他软趴趴的四肢、被缝合的乱七八糟、畸形塌陷的胸口, 突然明白了什么。
骆芸难过得要死,她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的奔跑还是来晚了。
都怪她!
是她的错!
她来的太晚!
她没有保护好所有人!
都是她的错!
“妞妞,别哭。”
“爸爸是去, 见家人。”
“妞妞,不要让爸爸死在鬼子手里。”
“求求你……”
曾航知道自己没有多久可活了。
他不想死在鬼子手里,他宁愿死在自己养大的狗子手里。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对妞妞最后的请求。
骆芸死死咬着后槽牙,哭得浑身抽搐,在曾航的请求下, 她最终跳进了曾航的怀里,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轻轻蹭着他的脸庞, 然后咬住了他被折磨的只剩皮包骨的脆弱脖颈……
曾航离开的很安详, 他轻靠着骆芸的身体, 感受着世间最后的温暖。
骆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她就像一条发了疯的狗,见到鬼子就冲上去乱咬, 她无处发泄的恨意让本就混乱的医院更加混乱不堪。
直到她听到一个孩童的哭泣声, 才勉强恢复些神志。
她松开嘴里被撕开的喉管, 不理会地上鬼子痛苦咽气的尸体,听从声音来到一处联排房,那里关着一群衣衫偻缕的人,还有很多营养不良的少年与孩童,他们透过狭窄的窗口望着咬死看守的小黄狗。
骆芸低头在鬼子身上找到了钥匙, 将房间一个个打开, 人群争先恐后的跑出来,那个唤醒她神志的孩童也被一个少女抱着跌跌撞撞地逃走。
没有人去看那条救了他们的小黄狗, 他们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魔窟。
何民生率领的二团已经发起了攻城冲锋,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兵力彪悍打得小鬼子毫无还手之力,加上城内的接应人员里应外合,鬼军败势已现。
加藤二郎接到撤退的命令立刻带领属下整理研究资料,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掉,他要将所有的证据焚之一炬,不管是人证物证,全都不留。
被派来杀掉试验品的鬼子兵发现联排房里的试验品全都跑了,看守被杀,伤痕明显是被犬类咬死的,他想起战场上那些凶猛的矮脚犬,背脊一阵发凉,再不敢停留片刻,赶忙回去汇报这里的情况。
而骆芸救了那些人以后,看到六安医院烧起大火,便猜到鬼子的目的,等大火将整个医院全部烧掉的时候,人体实验的罪行也将被彻底掩埋,今后他们不会承认这段毫无人性的历史,甚至颠倒黑白试图掩盖他们的兽行。
她不能让小鬼子得逞,她得做点什么。
加藤二郎亲自带队整理在华人身上实验得到的资料,这些资料摞起来比人都要高,能占满半个房间,这才短短一年时间,就有了如此多的数据,每一页纸都是华国同胞的血泪,每一页纸都是鬼子兽行的罪证。
城门即将要破,鬼子兵冲进来焦急地催促鬼子科研人员赶紧撤离,大火已经在医院里烧起来,再不走就晚了。
加藤二郎不甘心的看着还有很多没办法带走的研究手稿,拿来一根燃烧的木头扔进屋里,看到房间起火才狰狞着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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