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以为自己是在逢场作戏,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记住了沈舟然这么多的事情。
多到占满了他对黑暗童年的回忆。
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季家老四,父亲平时连眼神都不会施舍给他。母亲懦弱,兄长排挤。连家里的佣人都会拿他取乐,那么冷的冬夜将他关在门外,说声忘记了就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而沈舟然虽然体弱多病,却有爱他的家人,季淮午夜梦回时也疯狂的嫉妒过,想夺走沈舟然周边的一切,想让他跟自己一样痛苦。
后来,父亲发现他跟沈舟然走得近,渐渐对他多了关心。季淮立马明白沈舟然对自己的重要性,开始有意无意接近他,排挤他身边的其他人,成为沈舟然最好的朋友。
大家都觉得是季淮在照顾体弱的沈舟然,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需要依靠沈舟然的偏爱才能在季家有一席之地。
这段关系对于季淮,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沈舟然可以肆无忌惮表示自己的喜怒,而他只能当一个宠溺体贴的好大哥。
戏演得多了,连自己都难以分清面具下的表情。
只是一切在两年前转变了。
当看到沈舟然脸上越来越多讨好、迎合的笑容后,季淮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高兴于这段关系的主导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上。
从此时起,他可以予取予求,沈舟然只能选择接受。
……只是,沈舟然又变了。
他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自己也只能相应改变,为之前的掉以轻心付出代价。
但季淮能察觉出,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
“我也曾拼了命地保护过你。”
“你保护过我什么呢?”季淮喃喃自语。
他的桌上放着一张跟沈舟然的合照,这张照片被很多人看到过,所有人都说季淮跟沈家的小少爷关系极好。这也是季淮想让他们看到的,他做戏从来都做全套。
指尖慢慢拂过沈舟然的脸,带着不解、疑惑,以及一丝阴暗的压抑。
今晚会下暴雨。
天气闷热了一整天,乌云压城,在昼犹昏。
今天是季骁妈妈的生日,季家一定一片热闹,而他的母亲,真正的季夫人,一定在旁边赔笑。
季淮不想回去。
他借口公司有事,在这里留到深夜。
果然,暴雨在夜晚如期而至。
树木在狂风中乱舞,如一道道瘦长鬼影。远处大厦的灯光像颠簸在巨浪中轮渡的照明灯,忽明忽暗,近在眼前,却似隔了天堑。天河开了道口子,风卷着雨狠命往玻璃窗上抽打。
季淮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漆黑夜空,霎时照亮他的半张脸。
季淮的记忆好像也被劈开了个口子,有画面隐约模糊的闪过。
也是一样的暴雨天,有人在后面拼命推搡他的背。雨势大到完全可以掩盖住任何声音。
但有道声音却如利刃,穿透雨幕,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有人在用稚嫩沙哑的泣血声音一遍遍喊:“跑!跑啊!”
季淮睡在了办公室的休息间。
窗外是瓢泼暴雨, 水模糊了玻璃窗。
室内低温空调呜呜运转着,像幽咽抽噎的哭泣。
他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眉头紧皱。
耳边一直萦绕着一个声音,但却看不清说话人长得模样。像被雨打湿的玻璃,朦朦胧胧。
雨夜, 树林。
一脚踩下没了半个脚掌的泥土地。
睡前最后一幅画面如魔咒纠缠着他,将他一直往下拽, 往下拽……
拽入将人吞噬的泥潭。
季淮好像置身于深山某处废旧的工厂里,有不见天日的房间, 挥之不去的霉味,令人烦躁的哭泣, 包含恶意的打骂。
墙上斑驳的是用指甲刻出的一道道划痕, 有的带着血迹。
潦草,触目惊心。
他应该感到害怕的,可是有双小手一直抱着他, 轻轻安慰他,也像在安慰自己, 说他们能活下来。
然后画面开始颠簸,闪频,像老旧的黑白电视,信号时断时续。
在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听着背后有人让他快跑, 他就一直努力地往前跑,求生本能让他一刻也不敢停。可是心底却被恐惧填充。
那不是对未知的恐惧, 那是在恐惧逃出去后的未来。
他在……害怕什么呢?
季淮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又很快消失。
他不喜欢失去, 于是努力地跑,一直跑。
记忆穿过雨幕,来到了晴日午后,一片安宁。
只有小小的抽泣声。
他看到了躲在花园里哭的小沈舟然,也看到了十几岁的沈骆洲跑过去,想要抱起他,却被沈舟然一再躲开,把自己更深地蜷缩起来。
季淮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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