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他百年?之后会如何亡故,可他从没想过?他会病弱成这样?,会尿失禁,会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那他这样?的人还怎么当国君,怎么去实现他许诺给温夏的为她?一人改道,护佑天下子民的诺言?
胡顺跪在他脚边,打着哭腔说?着滔滔不绝的安慰。
戚延一动不动,发红的眼?紧望着帐顶。
陈澜蹲在床前?,命胡顺他们搀扶戚延到他背上。
他背着戚延坐到太师椅上,小心搀扶他靠着椅背。
胡顺与徒弟找来?干净的龙袍,忙为戚延换上,又返身去换床褥。
“出?去。”戚延嗓音嘶哑。
三人无声退出?营帐,都很?是痛心。
……
晚霞一点点散尽在寒风中,夜幕笼罩整片营地,火把在暗夜里点灯。
温夏在宋景平处得知戚延刚疗完伤,便?来?探望。至少是他救了她?,她?总该来?看一眼?。
温夏走到帅营,士兵未有任何阻拦。
她?在门口遇到出?来?的陈澜与胡顺。
“皇上伤势如何了?”
陈澜恭敬行礼:“不太好。皇后娘娘若是来?探望皇上的,还请您亲自去探望一番吧。只是如今皇上行动不便?,脾气?可能也没有往日稳定。若可以,还望您劝说?一二,让皇上不要沮丧,安心养好龙体。”
温夏点头,她?已在宋景平与他三个师弟那得知戚延如今只能卧床。
她?步入帅营,室内沉香气?息浓郁。绕过?屏风,戚延靠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无神,没有焦距,甚至连她?的脚步声都未曾留意。
温夏不曾见过?他这般,如今见他也能这么可怜落魄,心中那经受的十三年?的苦好像纾解了出?来?,他也有今天。
可想起昨夜他奋不顾身来?救他,浑身是血,因为她?才被伤成这般,他肩上还扛着大盛,还有一个随时会来?攻的乌卢。
温夏终于还是不忍,分得清轻重缓急。
她?静立着,刚欲开口,戚延终于发现了她?,好像竟有几分慌张地拉紧膝间绒毯盖住身体。
温夏敛眉扶身,朝他行去一礼:“你……皇上受伤严重,不知我可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地方?”
戚延紧捏住绒毯,手臂搭在上面:“你身体如何?”
温夏虽然睡了一日,可身体还很?乏累。戚延的御医说?她?连续中那迷药伤了精气?,就?算是喝药排出?余毒了也需得静养半月,慢慢恢复体力。
如今穿过?几座营帐倒是能走动,再走远一些便?就?吃力了。
她?说?:“我无事,也没有受伤。”她?望着戚延道:“多谢你来?救我。”
戚延不动声色地凝望温夏。
他的目光这么眷恋与不舍,可不敢被她?发现。
他已经答应放手了,她?已经是霍止舟的人了,她?的心里只有霍止舟。此刻能站在他面前?再同她?说?话,已经是老天奢侈可怜他了。
案上香炉中,沉香燃起袅袅雾气?。
戚延特意命胡顺多点熏香,他不愿暴露他如今的难堪,明明帐中已经收拾干净,一点异味也没有。
他握紧搭在腿上的绒毯,身体只能靠在这椅背中,小小的椅背都快盛放不下他高大的身躯,他整个人只能这样?借力,应该很?是落魄吧。
戚延不愿让温夏看见他如今的模样?。
她?静立案前?,穿着有些宽大的葛布粗衫,腰带勒到最紧了衣衫都还有许多宽余。小兵这么简陋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竟也似别样?的华服,丝毫未减她?姣美姝色。
时隔的一切都恍如经年?。
戚延竟在这双杏眼?中看见温夏的一抹担忧。
他眼?眶涌起滚烫的热意,却?只淡淡垂眸,一只手假作整理绒毯藏进?了底下,发抖地按住小腹,生?怕再像方才那样?。
他值了。
能看见她?不再那么仇恨地望着他,能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担忧。
他值了。
只要她?好好地站在他眼?前?,哪怕她?终将会回到霍止舟身边,只要她?平安无事。
他这具身体换来?这些,足够了。
戚延伸手去够案上竹简,只当要批阅奏疏,藏起心底温柔的情愫,淡声道:“你歇着吧,朕要看公务。”
可他长臂如何高抬都还是够不到案上的竹简。
他整个身体都耷拉在椅背中,根本无法挪动前?倾。
温夏弯下腰,拿起竹简,绕过?案几双手呈向他。
她?眉目微垂,戚延偷偷打量她?,在她?抬起眼?时飞快地接过?竹简,努力藏起绒毯底下那只痛苦而痉挛的手掌,接到手中。
温夏没有离开。
戚延喉结滚动,嗓音低哑:“你出?去吧。”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