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终于揽住温夏,将她带回地面。
可他这一招逆行冲破筋脉的提气,让他在落地后便倒在了雪地里,整个人仰躺着,口中喷出一口逆行涌上?的鲜血。
温夏望着他许久。
她沉默无声,好?像经年的欢喜与疼痛都自她杏眼中划过?,最终落入漆黑的潭底,目中只余下风平浪静。
她回到房间,拿出竹筒里他为她灌的热水。
她把?竹筒扔到了他身旁,转过?身,对关心询问她的霍止舟道?一声无事,回到了房间。
戚延紧紧抱住了这竹筒,一颗泪从眼角滑落。
她是在乎他的吧。
她都给了他热水。
可他抬起眼,望见温夏拿着他做的那张狐毯送到霍止舟的房间。
她空手出来,纤长的身影无声立在檐下。
戚延张了张唇,撑着力气从雪地里爬坐起来,发出嘶哑的声音:“那是我为你做的。”
“你是送给我了吗?”
戚延死死地点头:“我怕你冻坏,为了做它,我掌心的伤口破了好?几处,我流了血,只是怕你担心,我都不曾告诉你。”
“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吗,你将我赶出东宫,我知道?你喜欢小兔子和我以前送你的鸡爪,我就天天催着许嬷为我做好?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布偶,我带上?它和鸡爪去你的学堂等你。”
“你当?着我的面让吉祥扔了。是你教我的,‘送给我的东西我自然可以处置’。”
温夏说完这句, 转身?回了房中。
紧闭的?房门阖上,隔绝了一地白雪与雪中毫无生机的人。
戚延一动不动坐在雪中, 就像被?抽去魂魄。
好久之后,他一点一点挪动发痛的身?体?,低头爱怜地望着怀中的?竹筒,紧紧地拥在胸膛,似护着心爱之人般。
他以前,怎么就做了这么多错事呢?
他恍惚想起东宫里五岁的?女童,乖乖的?, 连他的?宫人都?十分喜爱。她?每回在先皇与太后那?里得到好玩的?宝贝总是护在兜里,等他散学出来小跑着奔向他,被?他单手捞在腰间。她?把宝物举得高高的?, 甜滋滋地说“这个送给太子哥哥”。
他到底有多狠心,才?可以把那?么无辜的?她?推开。
寒风呼啸, 夜空里飘起雪花,绒羽般轻落, 又逐渐密密地飘下,变成大朵的?雪片。
戚延乌发用一支青玉钗束着,满头的?雪片,剑眉与眼睫上覆满了雪粒,已看不清眼前场景。
身?体?差到极致,一丝内息也没?有了, 他手脚并?用, 爬了会儿, 弯腰走了会, 才?终于慢吞吞回到饭厅,将两条长凳并?排摆好, 整个人半死不活地躺下去。
……
翌日,温夏没?有再同戚延说太多的?话,连同三人用饭时她?都?是匆匆吃完便同霍止舟去了后山摘野果。
戚延没?有在这关头再去触她?的?眉头,身?体?太差,他也不再做那?些粗活,在后院调息打坐,只想快些恢复内力。
若他身?体?养好,只身?带温夏离开这谷底不是难事。
风动之下,竹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掉下许多竹枝上厚厚的?积雪。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又垫得厚厚的?,温夏踩下去印出深深的?坑。
她?背靠一颗挺拔修竹,看霍止舟清瘦手指挑选着可以做笛的?竹枝。
竹林安静,只有风过的?沙沙声,温夏仰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好像空空的?一样。
“夏夏冷了?”霍止舟砍下一支适合的?竹,刀子比划着可以做笛的?地方,一边留意着温夏。
温夏摇摇头,脸颊冻得有些凉,她?用揣在狐裘里的?手心捂了捂发凉的?脸。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竟觉得戚延有些可怜,虽然她?知道他是自?作自?受的?,她?不应该同情他。
可也许是自?小的?教养与骨子里的?善良,她?不会冤冤相报,只觉得若是恨这个人,让律令、让老天惩罚了便是,犯不着用自?己的?喜怒哀乐去赢过别人。
她?不知她?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今晨起床时,即便昨夜里的?雪下得再大再厚,也没?有盖住庭中几滩血迹。
那?都?是戚延的?血。
他是她?见过失血最多的?人。
她?都?有些好奇这么流着血,人不会断气?吗?
索性他如今的?死活与她?无关了,她?昨夜已经丢给过他一筒热水,看在他是太后独子的?份上。
霍止舟蹲在地上把竹枝削好。
温夏道:“四哥哥,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
他低笑:“你忘了父亲捡到我时,我醒来都?会什么。”
温夏想起从前听温斯来说的?,那?时霍止舟刚醒来,头痛欲裂,又是腿伤不能行走,又是呕吐,不记得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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